容华倾谢

第42章


  连续两日,卿容没有出门。
  第三日,她在黄昏时分漫步到后花园,看见了那对正在谈笑的男女——是皇甫熙越和红装美人。
  卿容忍不住想,皇甫熙越一定极喜爱这女子吧,他从前都不曾在这样随时可能被看见的地方与女子亲近,更不用像这样,这样……费尽心思说着趣话,只为讨美人一笑。
  卿容又有点气愤,为那红装女子的不忠行为,一面在那男人身下承欢,一面与皇甫熙越打情骂俏,她真的不怕被发现吗,还是说,她一直都这样玩弄皇甫熙越于股掌?
  想到这里,卿容几乎忍不住要走过去,拆穿红装女子脚踏两条船的劣行,然而一个疑问让她止步:你是什么?
  是啊,她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管皇甫熙越的私事呢?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纠结许久,卿容还是转身离开了。
  晚上皇甫熙越罕见地到卿容书房寻她,开口第一句话便将卿容吓了一跳:“下午去后花园做什么?为何又自行离开了?”
  卿容心中一惊,像个做错坏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待镇定下来,立即调整语气,尽量用最不动声色的神态说:“只是偶然路过,不想打扰你的好事,所以离开了。”
  “哦?”皇甫熙越笑笑,没接话。
  “那红装美人……”卿容踟蹰着开口。
  “她叫沈千鹤。”皇甫熙越提醒道。
  “好吧,是沈姑娘,看样子你很喜欢她?”卿容斟酌着措词,唯恐从问话里暴露出什么暂时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皇甫熙越摸了摸下巴:“喜欢?那大概是挺喜欢的。”语气轻佻,没个正经。
  卿容分辨不出他说的喜欢是怎样的喜欢,又有多深刻,不好继续深入聊下去,于是主动换了话题,“你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下午去干嘛吧?”
  “我可是有正事来的,”皇甫熙越展颜一笑,是极其魅惑的神态,“睢州来圣旨了。”
  卿容挑眉:“与我有关?”
  皇甫熙越点头。
第一百零六章 你想要与那人捆绑一生
  书房内,两人大眼瞪小眼。
  “哥哥?要来?”卿容有些欣喜又有些懊恼地看着他,“明天就到了?有这样的圣旨吗,人都快到了,才来通知!”
  皇甫熙越把俊脸凑到她面前:“因为他们知道,要是先下圣旨再来,恐怕就来不了了。”他笑得阴险,“就像这几年的那么多次一样。”
  “什么?”卿容一下子站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来过很多次?”
  “不,”皇甫熙越扬起嘴角,狡黠地说,“他们第一次来,前几次只是准备要来,被我回绝了。”
  卿容脸色铁青:“你凭什么不让哥哥来看我?”
  “为了我自己。”皇甫熙越很快回答道。
  卿容看着他,半晌才问:“他们还那么提防你么?”
  “现在不了。但以前决计不能让子伦到我这里来。”皇甫熙越说,“朝中那帮老臣,可是对我防备得很呢。镇国将军一来,只怕他们忍不住要派刺客过来。”
  “……你爹还真够狠的,不都是亲骨肉吗?”卿容还是忍不住感叹。
  皇甫熙越摸了摸她的头:“你还真是天真,皇家无父子,无亲情。对寻常人来说,他是我爹;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威胁皇位的存在。”
  卿容摇摇头:“你爹是太聪明了。罢了,不谈这些,现在没事了。既然哥哥明天就到,我当然要好好迎接他的。”
  皇甫熙越低头想了想:“他若提出带你回睢州,你如何?”
  卿容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没奈何只得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听说近来夫人身体不大好,卧床多日,估摸着就算子伦不来,召你回去的圣旨也该来了。”皇甫熙越轻微皱了眉,“也是,你的家和亲人都在睢州,没理由一直留在我这里。”
  “夫人病了?”卿容有些焦急地抓住他的衣袖,“多久了?病得如何?你如何知道?”
  “听说初时只是染了风寒,并未多加注意,好些时日才发觉身子越发不好了。”皇甫熙越拉过她的手,神态平静,“睢州的消息,尽在我掌控之中。这几年,将军府的事情我都替你打听过,只是并未有什么大事,也不曾与你提起。只是这一回的病……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大概不那么容易好起来了。”
  卿容眼神有些慌乱:“那……宫中有御医,御医也束手无策吗?这也并非疑难杂症,佐以补药,好生休养,能够痊愈也未可知?”
  皇甫熙越露出一个恳切的笑容:“没错,应当无事。只是宫中的御医都是草包,靠不住。回头你回去的时候,从王府带两名大夫回去,教他们耐心为夫人调理身子,总不至于越来越坏。”
  卿容这才听出话别的意味:“你……我……”
  皇甫熙越看她暂时不再当心夫人的病情,也就稍稍恢复了平日里的自恋的派头:“怎么?舍不得本少爷,想留在王府?”
  “刚才有点不舍,现在没了。”卿容刚移开与他对视的眼,冷不防被他手中用力一拉,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在他怀里,想要起来,却被一只手抱住,“别动。”
  那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狠厉和急切,卿容被震慑了一下,放弃了挣扎。
  “怎么了?”卿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蹙着秀眉问了一句。
  能够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能够感受到他突如其来奔腾跳跃的汹涌热情,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存在。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有点不对劲。
  皇甫熙越少有地认真问道:“舍不得我吗?”
  “皇甫……”卿容才刚张嘴就被皇甫熙越打断,“回答我。”
  “我当然舍不得你,咱们也算青梅竹马吧?”卿容说的时候自己都有点鄙视自己,却无法不这样回答。
  皇甫熙越果然很不满意这样官方的回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卿容支吾着道:“我不明白。”
  腰上力量猛地加重,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紧更近,皇甫熙越肃然道:“老实点。”
  “我……”卿容的手抓眘他的衣襟,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皇甫熙越怒道:“你都是这样吗?”
  “什么?”卿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都是这么懦弱吗?”皇甫熙越的手劲很大,卿容几乎要窒息了,“是不是都不会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这句话在疼痛中戳到了卿容的痛处,她恼羞成怒,咬牙道:“懦弱总比受伤好,尤其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而女人毫无地位的时代!”
  皇甫熙越讶异之余,又是疑惑:“那你想要如何?”
  “我不需如何!”卿容自嘲地笑笑,“我不过是想要得一人,白首不相离;我不过是想要得一人,我与他执手看流年;我不过是想要得一人,他将我视作唯一;我不地是想要得一人,纵使有一日我容颜尽毁,也不会得到被抛弃的命运。男人能做到吗?哪个男人能做到?三妻四妾,三心二意,是因为无法承担女人的全部希望和责任吗?是男人懦弱,还是女人懦弱呢?”
  你只知我懦弱不敢爱,却不知我……
  为爱泪流一世,苦不堪言。
  皇甫熙越深受震动,他的手渐渐放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不爱的原因。”
  卿容闭着眼苦笑,无言以对。
  “我知你非寻常女子,不可将你与任何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同等看待。”皇甫熙越缓缓道,“但我不知,你要的并非情与爱,你要束缚人一生,锁定人一生,你并非要与另一人相爱,而是要与那人捆绑一生。这样的爱,天地间恐怕无人能给予。”
  他逐渐放开了手,再看她时,面色沉静。他伸出手抚上她的眉:“卿容,若有朝一日,你找不到这样的人,如何?”
  “甘愿一人孤单,了此残生。”卿容也平静地注视着他。
  “若有朝一日,你发觉所爱之人不能做到这样爱你,如何?”皇甫熙越再问。
  “依旧孤单一世。无非是茕茕独立,虽有遗憾,却不必接纳不能接受的缺憾。”卿容答完,轻轻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我知你有野心,也知你有能力,然而我希望你,莫把野心付诸行动,别用你的梦想,摧毁千万人的生活。”
  “若我不听从?”
  “你若不从,我又奈何?”卿容反问,“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流落多年仍不知老天到底要我来做什么,我尚且不能自顾,又怎么管得住你。不过是一句诚挚提醒,想免你一生执着。”
  皇甫熙越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想从她那双美丽的瞳孔里看进去,看进去,一直看到她心灵的最深处。良久,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好好准备吧,我要走了。”
  卿容应了,走到前面为他开门。
  皇甫熙越走时,卿容说了最后一句话:“别让楚浣看着我了,子伦从睢州来,也不知是否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跟着过来,你好好保护自己便是。”
  说罢不等皇甫熙越回话,就将书房门关上了。
  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姿被月光投影到门上,久久不曾离去。月光照在他背上逗留不去,就像他痴缠的目光凝望着门里那个身影印出的黑影一样。
  门内,一个柔弱的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久久没有动弹。她闭着眼,几乎不能呼吸。
  隔着一扇门,仿佛隔了一条宽阔河流。那河流奔流不息,门里门外两个人的命运,也不断向前滑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