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谋略

第14章


  徐慧有些犹疑:“郡主身边本就没几个人伺候,奴和阿瑶再离去,郡主身边怎么办?”
  “这不打紧,之前挑人的时候我就要了两个丫鬟就是有这打算的。眼下正好,我明天跟父亲说说,从外面买进来几个伶俐的,趁着宫里精奇嬷嬷在,一并教了,等我入宫,就带入宫去。”
  徐慧还有迟疑,却见珈珞靠在大引枕上闭了眼,也不敢再说什么,袖手出去收拾东西了。
  屋里燃着清雅的玉兰香,珈珞靠了会,忽然问道:“阿瑶,你同南市桃花坞的晏卿公子熟悉吗?”
  阿瑶轻步走到她身边,替她揉着肩膀:“熟悉谈不上,倒是知晓的。晏卿公子本是太傅门生,之前常在府里走动,我倒是见过几次,也说过些话。不过后来自打他在南市开了个古董店起,奴婢就很少见到了。”
  “嗯,”珈珞微微睁开眼,望着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玉兰香发了会怔:“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我上次让你写的那张纸,去桃花坞找晏卿公子。一会我再修书一封,你且交给晏卿公子,以后就呆在桃花坞里,万不可擅自寻仇。”
  “郡主,”阿瑶忙屈膝跪了下来,心里砰砰直跳:“是阿瑶哪里做错了吗?郡主……”
  “并不是,”珈珞摆了摆手,微微蹙眉,有些烦躁:“你曾在太傅身边伺候,见过你的人不少,留在太师府里,早晚会被人发现。那时,太师府窝藏罪臣家眷是小事,你的命也会保不住。晏卿公子曾是父——何太傅的得意门生,此次何家出事,他断不会袖手旁边,你一会拿了我的书信去,把事情远远本本告诉他,他定会伸手相助的。你就留在桃花坞,以后,定会有用得上你的地。”
  “郡主……”
  “就这么着吧,”珈珞挥挥手,不想再说什么:“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我去写封信。马上就走,另外,”她又想起什么,“让晏卿公子帮忙寻些可靠的丫鬟,过几日太师府管家出去采买的时候,让他动些手脚,将那些人送进来。”想了想,又道:“医术、草药、膳食、香料、女红,让他一定要寻五个懂这些的。我入宫的时候,只能从外面带进去八个人,眼下,兰蔻和雪墨是一定要带进去的,他再寻五个,剩下一个,我再瞧瞧吧,看有没有合适的,一并带着。”
  她说的时候,神色平静,话语格外的沉重,阿瑶不敢再多问什么,忙揖手出去收拾打点行装。
  珈珞起身在书桌旁,提笔写了信。
  日光渐渐西斜,珈珞靠在大引枕上,望着手里的纸张发了会呆,想着晏卿的事。她从前同晏卿倒是挺熟悉的,前几天听徐姑姑说原来的上阳郡主和晏卿倒是有些颇为不愉快的过节,好像是晏卿性子不羁,被陈珈珞拿水泼了一身还是怎么着吧。
  她托着下巴想四下瞧去,怔了会,目光堪堪落在一把紫竹篪上。紫竹篪?记得很久以前同晏卿在一起谈话的时候,他曾惋惜道,世间好物都流入那些不懂得爱护的豪门贵族,白白做了陪葬品——如今,她以陈珈珞的身份同晏卿交好,应该取得他的信任吧。
  珈珞起身将紫竹篪拿到手里,抚摸了一会,又提笔写了几行字:
  霜剥枯崖,何处邮亭,玉龙夜呼。唤经年幽梦,悠然独觉,参横璇汉,潜彻彻铜壶。漠漠风烟,昏昏水月,醉耸诗肩骑瘦驴。孤吟处,更寻香书影,搔首踟蹰。 
  古心落落如予。悄独立高寒凌万夫。对荒烟野草,浅浅沙路,班荆三嗅,此意谁知。高卧南阳,归来彭泽,借问风光还似无。难穷处,待凭将妙手,作岁寒图。(注)
  这首词乃是晏卿某日随手而写,想必,会有些用吧,她毫没底气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陈草阁:沁园春
☆、宝剑出鞘(二)
  晏卿办起事来,果真是相当有效率,也挺干脆的。
  不出五日,一溜五个眉清目秀的豆蔻年华的小丫鬟就随着陈府采买管家进了珈珞的棠棣院。
  珈珞一一询问了年龄、名字、出身,将卖身契交给兰蔻,就不再询问什么。
  五个人,皆是晏卿对她们有过活命之恩的——挺不简单的。
  临近年底,年味越来越重,宫里不再来人,珈珞终于得空闲了起来。
  腊月二十九晚上,珈珞吃了些厨房送来的鲫鱼羹,歪在美人靠上向几个同新来的五个小姑娘问话,“封后大典在二月二,宫里的嬷嬷大概要过了初五会来府里,你们几个用点心学,万不可叫宫里人笑话。”
  几位姑娘忙揖手应了。
  扫过众人神色,除了雪墨显得格外兴奋外,其余几个皆是宠辱不惊的淡然神色,珈珞心里有了点计较。雪墨和兰蔻两个,兰蔻性子柔和,细心;雪墨却是言辞犀利,眼里揉不得沙子,大大咧咧的。
  这几人——她向外瞧了瞧,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以后,在他口中的炼狱里,将会是她的心腹和左膀右臂。
  守在外面的小丫鬟掀了绵帘子,朝里道:“郡主,三姑娘来了。”
  珈珞摆手让几个姑娘下去准备茶水,笑道:“那个泼猴,都这个点了,还来打搅。”
  话语才落,雁初就笑嘻嘻的跑了进来,还带了个跟屁虫般的小汤圆——陈朔,喘着气将陈朔放下,埋怨道:“朔儿,你怎么越来越胖了,我都快抱不动了。”
  被姐姐埋怨太胖,虽然陈朔不懂胖有什么不好,但听姐姐的语气好像并不是什么表扬人的话,陈朔嘴一撇,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喂!”雁初急了,“你是不是男子汉啊!”
  陈朔用两只小肉爪捂着眼,从指缝里去瞧珈珞的神色,但见珈珞只是笑着并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心里更加委屈,呜呜哇哇哭得声音更大了。
  “好吧,”雁初捏了杏仁糕,坐在珈珞身边吃了起来:“你接着哭吧,哭完了再给你吃的。”
  “咦?”一听到吃,陈朔忙止住了哭闹,可怜巴巴的望着珈珞。
  珈珞伸手将他抱起来,顺带拍掉他伸向杏仁糕的肉爪子,倒是捏了一块有点苦涩的黑豆饼给他吃:“朔儿呀,不是你三姐姐说你,你真的是太胖了。虽然小孩子胖点比较可爱,但长成你这肉包子状,实在是……”
  “嗯,朔儿呀,男孩子要像岚哥哥那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然就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哦。”
  “……”珈珞无语,有这么教小孩子的么。回头倒是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抱着朔儿到处闲逛?姨娘呢?”
  她口中的姨娘自是陈朔生母,朴姨娘。
  雁初翻了翻眼皮子:“还不是因为你让徐姑姑带着阿瑶去了公主府,她听了这事,来宜华院跟姨娘哭诉了许久,”说到这,脸上有些讪讪的,“阿姐你别在意,从前是姨娘不懂事,同朴姨娘走得有些近。你那天的话我都同姨娘说了,姨娘本是想来同你道歉的,但——总归是有了年岁,抹不下面子,你也别计较。”
  珈珞只笑笑,浑不在意。
  “朴氏说,‘陈家有两个姑娘她萧懿安瞧不上,居然把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鬟送进宫去’!”咳咳,雁初轻咳两声,很没面子的说道:“姨娘劝了她一会,她听不过去,就急急走了。先前不是因为雁回及笄礼的事,她被父亲禁足了,这次是去外书房在父亲那哭了半个时辰,才得父亲点头,让她出去走走。姨娘见她离去,放心不下,就派了乔妈妈跟着,这不,跟出事了,见她出了崇义坊直奔崇仁坊公主府了。”
  珈珞勾唇笑了笑:“回去等着吧,府里快有好戏了。” 
  第二日,是大年三十。靖元五年最后一天。
  天蒙蒙亮,陈府就忙了起来,各院各处都抓紧时间在上午将诸事准备妥当,下午就可歇了。那些家生子,一般都回家过年。从外面买的一生人,则是伺候了主子用过晚饭后,就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说说体己话,拿着主子赏的吃食聚在一块玩玩儿。
  毕竟是过年。
  年夜饭,吃的都比较早。申时正,一家子都已经聚在春晖堂里,桌子上摆好了丰盛晚餐,却没一个人下筷子。
  下首,朴氏的位子缺着,陈太师旁的主母位子,也空着。
  除了陈朔偶尔嘟囔一句饿了外,再无人说话。外面的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的下着,遮天盖地。正屋角落里的铜漏嘀嗒嘀嗒响着,更添了几分室内的静谧。
  嘀嗒——
  铜漏的水又落了一滴,管家沈二穿着间半旧的褐色对襟勾云纹厚袄进来,说了两句吉祥话,才道:“老爷,夫人回来了。”
  陈太师猛地站了起来,匆匆向外走去。
  屋子里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沈二又道:“夫人吩咐两位姨娘带着郡主小姐以及小公子去祠堂旁的耳房。”
  冬夜,雪下得越来越大,一行人匆匆到了祠堂旁的耳房,推开门,珈珞昏黄烛光下端庄而立的妇人,眨了眨眼,唤道:“母亲。”
  大长公主回过身来,容色淡淡,朝她伸了伸手。珈珞会意,飞奔到她怀中,一时惊喜不定。
  阮氏在一旁笑道:“瞧瞧,这才几天没见,这孩子!”语气中不乏宠溺。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话,两位姨娘和雁回雁初同大长公主见了礼,却一个个面上并无多少笑意,仿佛大长公主的回来,不过是情理之中,也仿佛,这十年,只是眨眼一瞬。
  约莫过了一刻钟,沈二进来,大长公主问道:“老爷可与朴氏说好了?”
  沈二道:“太师已开了宗碟,将二公子划到了您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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