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将军小跟班

水声潺潺，早到的秋风透进窗缝，在狭小的空间里流荡，钻入洛洛单薄的衣里。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上身弹着坐起，方才清醒。头发被自己压到，猛地一扯，落下发间的珠钗，圆润的珠子跌在地上，幽幽滚入黑暗之中。身下浅浅浮动，连同混沌的脑子一起摇晃。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洛洛猛然想起上回在曲灵河上，也是这般。难道……现在身在一艘船上？洛洛刚想起身看看，哪知手脚皆被绳子捆住，根本站不起身。
    意识到这是绑架的节奏，洛洛忙环顾四周，却不见小桃的影子。话说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连将军府的夫人也敢劫？脑子里似乎闪过电光，洛洛忆起车上的香味，还有晕倒后隐约瞧见车前坠落的影子……莫非左丘琳的逛街邀约是个幌子？这场绑架就是她一手策划？她是左丘家的大小姐，用得着做这种事？
    洛洛总算想起早上忘了什么。祁风早就提醒她小心谨慎，连小安都一身暗器武装着，但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事？本想向祁风报备，可一觉醒来居然就给忘了！这下好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定小安还在城里寻着呢。
    努力挪到窗缝下边，往上一看，天际流溢几许清辉，竟是夜里了。消失了整整一天，祁风一定又要把明都城给翻过来了。洛洛寻思着不能坐以待毙，就朝铁门的方向奋力挪去。
    “哐！”才用臂膀撞一下门，浑身骨头就疼得厉害，洛洛猜想是那个香味的问题，说不定就是江湖上传闻的软筋散什么下三滥的东西。但门外一片安静，难道是要沉船灭口？洛洛想到这里，鼻尖不由一酸，无力地朝门撞去：“开门啊！有没有人啊！活着就吱个声啊！”
    很遗憾，洛洛撞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也没半个鬼影理会。洛洛感觉船身起伏得愈发厉害，像是正往那个方向开。“难道他们准备沉船了？”洛洛越想越崩溃，真是一辈子都在倒霉，就没一件顺心事。
    洛洛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不想死啊！”最后的呐喊果然有用，门外似乎响起脚步声。
    听闻金属碰撞的声音，难道是要开门了？洛洛知情识趣地挪后边一些，看着铁门被一只好看的手推开。那身蓝衣瞬间撞入洛洛的眼睛，激得她嗓子一凉：“你……许渊！”
    许渊一步步靠近，逼得洛洛连连后退，他讪讪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
    洛洛向来怕死，更不用说像此刻这般亲身体验，现在还能完整地说话，当真是祖宗保佑了。她颤声问他：“你和琳姐……左丘琳是不是一伙的！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让她引我出来，然后把我抓起来！”
    许渊缓缓蹲在她身前，端看她的眼睛：“就凭她，也配与我一伙？哼，我不过让她帮我一个小忙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况且就算没有她，我也有自信能让你出来。只不过你已对我生了防备，要多费些周折，既然她肯帮忙，我又何乐不为？”
    洛洛又退了几寸：“你最好快放了我！否则祁风一定不会放过你！”
    许渊冷笑道：“他不敢动我，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好好听我的话，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你有病啊！哪有绑匪连脸都不遮啊！就算你不对我做什么，我出去以后也会报官！你就等着坐牢吧！”洛洛没想到这年头连绑架也能明目张胆，一般来说，绑匪露脸不就等于是自杀么？他说连祁风也不敢动，难道他真有这么厉害？
    “遮脸？以我的身份，完全没这个必要。”许渊音色鬼魅，“还有，若你能活着出去，最好别报官。倒不是因为我怕，而是官府帮不帮你，小心连命也丢掉。”
    听他的威胁，貌似有几分真实性。洛洛趁机问他：“你把小桃关哪儿去了！”
    许渊低笑道：“这你就不要管了。为了能困住你，只好把她放在另一个地方，以策万全。”
    照他这般说来，小桃有能力让她脱困？小桃的身份越来越可疑了。但洛洛一想到小安，也不是那么好奇。说不定小桃也是祁风安排在身边的高手，段数比小安还高，所以连许渊的忌惮三分？
    即使如此，洛洛也必须先确认她的安全：“你不许伤害她！你要抓的是我！”
    许渊漠然道：“我为何要伤害她？我没那么笨，节外生枝的事，我许渊绝不会碰。”
    洛洛顿时安心，开始考虑自己的事：“喂！你绑我来有什么目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许渊见她这么快就克服恐惧，说话又恢复如常，真心佩服这个女子。本想关她两天再说，但见她心绪稳定，也就免了夜长梦多。他说：“杀了祁风。”
    “哈？”洛洛听这清清冷冷的声音，以为是幻听，“你再说一遍。”
    “替我杀了祁风，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许渊见她目色惊愕，重复道，“你没有听错，我是要你帮我杀许渊。杀人很简单的，把药下到茶水里，让他喝下去就行了。相信由你主动斟茶，他必定想也不想就高兴地喝下去……”
    “你是真的有病。”洛洛嗤笑一声，“不好意思，我比较笨，下药这种事，我学不会。”
    “是学不会，还是舍不得，这……由不得你。”许渊忽然转身出门，拿了一样东西进来。
    洛洛本是一脸鄙视看他，但目光游移到他手上的东西，心间猛然震颤：“这东西哪来的！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有我爷爷的拐杖！”
    许渊把拐杖顺手丢在她面前：“既然都认出来了，难道还要我多说么？陶洛洛，你懂的。”
    望着爷爷从不离身的拐杖，洛洛刚刚抑下的恐惧一瞬剧烈，声音颤抖地变了样：“你抓了我爷爷？我爷爷年纪这么大了，你还敢抓他，你不觉得无耻吗！”
    “不觉得。”许渊摊手道，顺势踩住拐杖，踢到边上，“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我有没说我抓他，你怕什么？要知道，照顾一个老头，要是不小心弄死了，会很麻烦。”
    “你没抓他，怎么会有他的拐杖！”洛洛的脑子一团乱，若是爷爷被抓，阿竹和阿虎定也不能幸免，要不他们早就来将军府报信了。
    “你爷爷出门游山玩水，我随便找个贼偷根拐杖，难道很难吗？”许渊俯身掐住她咽喉，力道慢慢加深，“虽然没有抓他，但我命人跟着他了，要是你不肯，我传个信……呵呵，杀人，真的很容易。”
    “许渊！你这个混蛋败类无耻人渣！”洛洛急得心焦，泪水就在眼眶里转着，只可惜，除了骂他，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反正许渊不是我的本名，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就算把许家的祖宗给骂个遍，我也一点感觉也没有。陶洛洛，你想清楚了，是要保住你爷爷的命，还是你男人的命。”许渊松开她喉咙，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要杀祁风？洛洛缚在身后的手攥成一团，指甲扎进肉里，觉得疼。她很明白，如果杀了祁风，她的心肯定比现在更疼。但是爷爷……洛洛默默想着，扬起头，翘起唇角。
    许渊说道：“你笑？是想通了？”
    洛洛的声音无比镇定：“你不替我松绑，我怎么杀他？”
    “很好。”许渊从袖中抽出冰冷，银光一闪，洛洛手脚的绳子尽数断去。遂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洛洛手中：“只要一点点，祁风就会死。如果你想多杀几个人、或是杀尽将军府的人，也无妨。”
    “你当然无妨，因为罪是我的。”洛洛握紧纸包，“我会替你杀人，但你必须让你的人离开我爷爷，不许跟着他！”
    “可以。”许渊随即击掌召来两人，沉声道，“告诉他们，可以撤了。”
    洛洛拂去裙上的灰尘，狠狠盯住他：“如果你敢动我爷爷，你也别想活！”
    许渊颔首道：“好。”
    *
    走出船舱，这船果真在曲灵河上，渐渐靠近码头，没有知觉的双足徐徐走下阶梯，她回头往船舷看去，蓝衣人的脸上正浮着狡黠的笑。
    她一个人在偏僻的深巷里走着，不敢走到大街上。因为她知道，祁风的人定已遍布明都。走到山下，抬眼望将军府看去。灯火通明，时而有繁杂的脚步声迅速踏过。
    “小夫人！是小夫人！”眼尖的武侍刚从山上下来，立马看见一瘸一拐的洛洛，惊喜地往山上喊去，“快告诉将军，小夫人回来了！真的是小夫人！”
    听着漫山沸腾的人声，洛洛渐渐缓过神来，方才感觉脚崴得有些疼。俯身下去揉脚，竟是累得坐下来。脚疼逐渐变得麻木，眼角蓄了很久的泪，在眼前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后，终是落下来。赶紧敛袖擦干，抬头笑着看他：“看什么看，我脚崴了，你就不知道来扶一下！”
    一片黑影铺下来，带着体温的披风将她裹住。他俯身抱住她：“洛洛，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