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将军小跟班

本以为他至少会骂一句“笨蛋”，哪里知道是这么温柔的一句话。洛洛轻靠在他肩头，把一路上反复练习的气势独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感觉自己在颤抖，希望他单纯地认为是因为冷。洛洛很想哭，却不敢哽咽，忽觉身下一空，被他凌空抱起。
    祁风凝视着神情呆滞的她，奇怪她为何没有惊呼，有些东西一旦成了习惯，稍稍缺少一分，便会令人难安。继续柔声问她：“除了脚，还伤到哪里？”
    洛洛低头下来，使劲晃着，两手往他脖子上一箍。许久，看他不动，便轻声问他：“怎么不走？大家都看着呢。”
    祁风重复问她：“除了脚，还伤到哪里？”
    洛洛抬头瞄他一眼，迅速低下去：“没有，就是脚崴了。”
    祁风看她不大对劲，又不见小桃：“小桃呢，她不是跟着你去的？”
    路上光想着怎么应他的话，居然忘了如何敷衍小桃的事。洛洛想了想：“小桃她，半路上收到家书，就向我告了假，我就准她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祁风自然不会相信，抱着她往山上走，缓缓道，“我去房里找你，可你们三个都不在，我就等了会儿，后来小安回来，我才知道你出门逛街了。可我一听是后门，心里便生了疑，马上命人去找你。可找到最后，只找到那个车夫的尸体。”
    “哦。”洛洛总算明白当时从车上坠下去的是什么，顿觉自己的反应太过平静，赶紧装作惊讶，“什么！他死了？难怪刚才没人接我。”
    “没人接你就把脚崴了？”祁风感觉她的手在颈后绞着，有意调笑道，“看你一副倒霉样，说说，遇上什么事了？”
    洛洛早就想好说辞，只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像是背书：“路上让人抢了钱袋，就追着贼跑了几条街，然后不小心在巷子里迷路了，绕来绕去就绕到这个时候，还崴了脚。你看我这么倒霉，应该很得意吧。”
    祁风一下子寻出她话里的破绽：“几条街？记得我说过，明都城的所有商家都不会藏你，何况是你跑了几条街，他们岂会没见过你？依我看，你还是说实话。”
    有一句话叫做急中生智，洛洛的脑筋猛地转弯，利索地回答：“我去书院了。那个地方静得很，没人看见也算正常，有什么好奇怪的。”
    祁风险些笑出声：“书院？就你这样，也会去书院？”
    洛洛见他嘲笑，立马被激出一丝骨气：“上回邹老先生画画很漂亮，我就去看他画画。”
    “看了一天？”祁风探问她，发觉她眼神闪烁。
    “还睡了半天！”洛洛渐渐掌握到说谎的要领，说得似模似样。
    “这就对了。”祁风终于听到一句七八分真的实话，调侃道，“所以睡醒了才发现天黑，结果一出书院的门就被抢劫，然后追贼，然后把脚给崴了……对吗？”
    洛洛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赞许着抬眼，不慎被他眼神定住，脸噌地发红，急忙撇到一边，随口说道，“我钱袋被抢了，没钱吃饭，所以现在肚子饿，你……”
    不等她说完，祁风将支在腿弯和背上的手收紧了些，含笑道：“回去我给你做。”
    待洛洛抬头偷看他，他已是专心看路走着。贪婪地看他的侧脸，真不知以后是否还会有这样的机会。某个纸包还在怀里揣着，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那里。
    *
    “小夫人没事就好，在下很是担心。”幽幽清冷的声线从前方飘来，伴着闲适的步子，貌似一脸担忧地走到祁风和她面前。望着埋头在他怀里的洛洛，又道一句：“夫人受伤了？”
    “她没事。多谢许公子挂心。”祁风礼貌地答着，清楚感受到她的手臂缩了缩，浑身溢出压抑的颤抖。他若无其事道：“时候不早，还请许公子早点歇息，我先带她回去了。”
    “不送。”许渊望着远去的两人，唇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回身时，祁风只觉脊背掠过冷风，转眼见她反常，淡淡问她：“我觉得，你好像很怕许公子，刚才还抖了一下。”
    洛洛摆手否认：“没有的事！刚才那是、那是冷！冷得发抖有问题么！”
    祁风感觉她的手越箍越紧，这已经不止是恐惧。以她现在的样子，肯定问不出什么，只能先填饱她的肚子，兴许她的心绪能缓和一些。
    将洛洛直接抱进厨房，让她坐在边上，祁风开始利落地生火煮面。不到一刻，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摆在洛洛眼前。洛洛被关了一天，的确饿得不行，端起碗来就吃。
    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祁风叹气道：“难道书院里都没吃的吗？”
    洛洛没有回答，只顾着吞面。直到最后一口，她的速度才骤然放缓，发觉这面的味道有点熟悉。疑惑地问他：“这面……怎么跟上回的味道一样？上回你不是说，那个面是老王他们吃剩的……搞了半天，是你做的啊？”
    祁风差点笑出声，原来她上回是当真了。眼看她那大海碗又见了底：“真不知你这根舌头长了有什么用，吃了这么多才知道。唉，下回拿商无吃剩的喂你好了。”
    “你敢！”洛洛拍案而起，脚踝一使劲，整只腿连带身子又坠了下去，好在让祁风及时扶住。看他俯身下去，急忙阻止：“喂！这没什么好看的！”
    “这真的是刚才崴的？”祁风皱眉问她，两眼盯着这只肿到发紫的脚。行军作战多年，这点小伤根本瞒不过他。他一眼就看出这脚伤已拖了一天，崴了之后就没处理过，刚才也是硬撑着回来，难怪疼得坐到地上。虽是心疼，但还是决定配合她撒谎：“肿得跟猪蹄似的，剁下来吃了算了。”
    “你才像猪蹄呢！你全身上下都像猪蹄！”洛洛还是喜欢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回想起来，与他吵吵闹闹发脾气的日子也挺好玩的，他也不太生气，总是让她说个痛快。
    “你吓死我了。”祁风的声音忽然沉下来，“洛洛，以后别再乱跑了。”
    洛洛心里一暖，眼角有些发热，朗声道：“吓什么？不就消失个半天嘛！”
    祁风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好似刚才的对话从未有过：“待会儿回房，让人给你上点药。我先去书房把账本看完，很快就去陪你。”
    洛洛不由自主地拽住他，低头道：“能不能早点回来？我话想跟你说。”
    “圆房的事吗？”如此难以启齿的话，到了祁风嘴里，竟说得异常正直。
    “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吗？”洛洛一阵凌乱，又嘱咐一遍，“记得快点回来！”
    “是，我的夫人。”祁风看她能说这些，应是没事了。遂让武侍将洛洛护送回陶然阁。
    *
    已是深夜，洛洛独自一人在房里拖着“猪蹄”来回走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纸包，里面是足以毒死整个将军府的□□。手抖得几次把纸包掉在地上，又一次一次拾起。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祁风还是没有回来的动静，洛洛不禁暗道：“什么破账本这么多！看这么久，是提醒我你有钱啊！快点回来好么！”
    洛洛来来回回问候了他三百多次，总算听见他的脚步走近，刚想迎上去开门，猛然发现那纸包还在手里，眼看门已被推开一条缝，脑子一乱，看见手边是个大花瓶就丢进去。
    祁风见她站在一个花瓶边上，保持一个金鸡独立的姿态，终是忍不住笑出声。笑了很久，居然没听她吼过来，挑眉去看她，在意料之中，看见一张阴沉的脸。清了清嗓子，快步过去，把她抱起：“脚肿成这副德性，就不能去床上躺着么？”
    “我不是有话跟你说么！哪知道你看账本这么久，我在床上坐得腿都麻了！”洛洛低声控诉着，却无半分怒意。抬头瞪他一眼：“不是要坐床上么？”
    “你想说什么？”祁风垂头抵在她额前，“这样不能说吗？一定要去床上？呵呵，还说不是圆房？”
    “你是想要一个猪蹄跟你圆房么！”洛洛的心像是烧了开水，滚烫得就要裂开。本来不想对他说这句话，但若是不说，恐怕这辈子就要遗憾了。心里已作出决定，在答应许渊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拖着脚，狼狈地挪回来，不就是等现在吗？
    这句话是默许的意思？祁风心底一喜：“所以说，你是想跟我圆房的……”
    “我喜欢你。”洛洛说着，头越埋越低，她清晰地感觉这张脸是红得不能看了。
    “洛洛！你说什么！”祁风迅速搂着她坐到床上，双手环在她腰间，看她双颊绯红，说话激动得竟有些结巴，“你、你再说一、一次！”好吧，口吃这种细节根本无需在意。
    洛洛忽然觉得这人神烦，于是自己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搂着他脖子，扯高嗓门，也不在乎门外的人听得是如何如何清楚。“是啊！我喜欢你啊！这下你满意了吧！混蛋！”
    祁风硬是把她僵硬的头扳起：“如果把后面那两个字去掉，我会更高兴。”
    洛洛望着他，眼泪终于涌出来：“你高兴就好了。”
    祁风的喜悦，令他完全失去此刻应该保持的思考能力：“别哭了，乖。”
    “对不起。”洛洛顺手抄起枕头边上的砖头，像洞房花烛那夜一样，镇定地往他脑壳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