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

第337章


  亥牌时分,雪下得益大。
  段国的大营之外,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守营的大将军名叫段隔,乃是段国数一数二的勇士,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生性好斗奢杀,每次战阵驰突冲越,勇悍无匹,时人无人敢撄其锋,不论军情胜负如何,他定要斩下数十颗人头方才罢休,慕容对此人莫不闻风丧胆。这时他正在营中围炉饮酒,突然有士卒来报,说营外突然来了一个人,单人独剑,直奔段国连营,问他该如何处置。
  段隔心中大怒,骂了一声道:“妈的你找死,没看见老子在喝酒,还敢打扰,什么单人独剑,放箭把他给我射成一只刺猬,然后取了他的心肝给我烤了下酒。”
  那士卒胆战心惊,急忙领命出去。段隔哼了几声,饮了一会儿,仅隔片刻,那士卒突然又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禀报说营前万箭齐发,那人竟然毫发无伤,缓缓闯到了营中,如今正走过来。段隔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他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就是威震天下的慕容焉,当下急忙问那人样貌,正在这时,帐外突然大乱,段隔急忙提剑而出,还未问清原由,一道人影却已突然到了自己面前,影子一定,顿时看清了他的样貌,却是一个白衣少年。心中一骇,大叫一声“慕容焉”,手中长剑疾递向他的胸前,但这白衣少年轻轻曲指一弹,正弹在他力道无穷的剑尖之上,那柄几十斤的大铁剑竟象朽木一般,锵锵地碎成了十几段,四射飞出,夺夺地深深嵌入大木柱中,还有一截砰地一声将段国军旗拦腰截断,声势骇人已极。
  四下众人虽然围笼了不少的人,但听到“慕容焉”三个字,纷纷一惊,不禁上下打量,不敢遽然上前,如今又被他这一手功夫,骇得众人皆惊,段隔吓得浑身颤抖,双眼惊骇地望着这人,一向杀人如麻的他与这少年目光一触,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大冷的天冷汗直流。
  白衣少年淡淡地道:“我是慕容焉,带我去见段王。”
  段隔被慕容焉沛然莫御的气魄慑得六神无主,这时也顾不得许多,连连点头,他颤抖着命四下士卒散开,战战兢兢地引着慕容焉直入中军大营,不足片刻,到了一座漂亮宽大的大帐之前,还未来得及上前通秉,慕容焉倏然在大雪中驻足立定,向大帐内答道:“段王陛下,外臣慕容焉深夜造访,失礼了。”
  那大帐中听到此言,突然冲出十五个紫衣剑客,这群人手中都提着长剑,闻声、拔剑、出帐、围聚、出剑,所有的动作都在一息之间,间不容发,段隔骇然立在一旁,仅此功夫,十五柄剑一起递到,慕容焉渊凭岳峙地素手一挥,众人眼前一花,但觉手中长剑似乎被动了一下,再看时无不大骇,原来慕容焉一手竟然折断了十五柄剑的剑尖,如今他一手握了十五枚剑尖,舒手一挥,那一捧剑尖突然疾嵌入五丈外的一根木柱上。
  那十五剑客骇然惊顾,正要再次攻上,正在这时,外面的旋刀神骑营守卫听到声音,立刻有六百多人轰然冲了进来,数百枚白如霜雪的强弓精钢镝头纷纷对准了这个少年。但慕容焉却湛然不动,慨然无惧,头也不回地扬臂向那群旋刀神骑营的守卫一伸,那群士卫突然纷纷弃箭,轰然跪了一片。这副情景顿时吓得那十五名紫衣剑客惊恐万状,大声地喝斥那群旋刀神骑卫道:“你们……你们怎么都扔箭跪下,这个人是慕容的刺客,入营欲图刺杀主上……”
  旋刀神骑卫闻言,依然跪地不起,置若罔闻。
  几人惊惶地望着这个少年,突然看见了他手中的东西——一枚三千旋刀神骑营的节钥兵符。有了这枚节钥兵符,段国铁骑中最精锐的千旋刀神骑就可以随意调配,而国君也无权过问,历来历代的军队无不如此,向来是认符不认人。这枚当年被汝鄢冉冉盗走的兵符,在她离开燕代时,送给了慕容焉,而如今,慕容焉只是将它举在手里,在漫天飞雪的敌营中接受千军礼拜。
  正在这时,帐内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果然是慕容焉,天下能一招挫败我手下十五虎,一手令三千旋刀神骑恭身听命的也只有你了,你们都退下!”
  那十五名紫衣剑客与段隔神情猛然一震,都惊遽地退了出去,慕容焉向那群旋刀神骑卫挥了挥手,数百人方取了兵器,各自散开,一时之间,空旷大中军大帐内外,只剩下慕容焉、段王,还有漫天的飞雪。但慕容焉并未入帐,段王也没有出帐,段王道:“你是来求和的?”
  “我是来送和的。”
  “送和?你想让我段国退兵么,你虽然拥有三千旋刀神骑营的节钥兵符,但与段国十五万大军相比,不足一提。”
  慕容焉道:“我若是想靠他们取胜,方才就会命他们杀了你。”
  “那你凭什么要段国十五万大军无功而返?”
  “大王虽然控弦十五万,但与宇文和慕容两国的兵力加在一起相比,如何?”
  “宇文有铁骑二十万,慕容也有十万,段国自然不如两国的实力强盛,但投鹿侯似乎忘记了,宇文乃是我段国的盟友,而不是慕容的。”
  慕容焉道:“但现在宇文的国君悉独官却在与我家主上在对面的山上畅饮。”
  “什么?”段王骇了一惊,继而又道:“你想欺骗我么?”
  慕容焉冷冷一笑,道:“大王其实早就相信了,今日白天,我慕容才送出酒肉无数犒赏宇文的二十万大军,这件事恐怕大王也知道吧?”
  段王似乎沉吟一回,道:“这又如何,即使慕容和宇文联合,我段国与高句丽国有何惧哉?”
  慕容焉道:“只怕高句丽王未必与大王如此齐心,先前宇文与贵国不也是信誓耽耽么,如今又如何?”
  帐内的段王无言了,只剩下慕容焉独立雪中,一动不动,道:“这时慕容与宇文刚刚议和,士气大振,而贵国与高句丽却相互猜忌,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今晚高句丽国就会撤军南归,因为最后撤走的必然要负起断后的重任,我今日来是念在段国、慕容乃是同族,不忍被外族利用,造成同族相残的局面,而大王此时撤军,不是畏怯逃走,而是顾全民族大义,两国百姓。”
  段王沉默良久,喟了一声,缓缓地道:“慕容廆果然没有用错人,慕容焉,我已经有了决定了,但在这个决定之前,我还想知道……”
  慕容焉不待他说完,早已明白,道:“三千旋刀神骑营的节钥兵符是如何到外臣手中,大王不必知道。但大王若是退兵,我今日就归还一半,至于另一半,只要大王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自回派人送到贵国京师。”
  段王轻“哦”一声,道:“什么条件?”
  慕容焉道:“贵国大将军荆牧战死阵前,理应受万民拥拜。但万民贵不及国君一人,外臣已命人将段将军的尸首运回他的故里,我只要大王回国后亲自前去祭拜悼唁,令他永受香火,刀兵无侵,我自然信守承诺,命人亲携另一半去令支面见大王。”
  帐里沉静了一会,那声音大突然下定决心似的道了一声好,道:“我答应你。”
  慕容焉道:“以大王的名声,祭拜悼唁过之后若是出了事,大王脸上也不好看,外臣希望大王一诺千金!”一言及此,他素手一挥,一半节钥兵符“嗖!”地一声,飞入帐内,“夺!”地一声嵌在兵器架上,慕容焉抱拳一礼,道了声“告辞”,撩衣振去一身浮雪,仰望暮雪无涯,飘然轻举,纵身远去……
  慕容焉走了,他虽然立下了不世的战功,但却并没有再回京师,而是挂印而去。
  丑牌十分,段国大军忽然撤退。
  同夜,高句丽国也撤军南归了,结果三国联兵只剩下宇文的军队。第二天,京师棘城城内假装犒赏的军队突然杀入宇文国的四十里连营,宇文的军队防不胜防,顿时大乱,正在这时,原来在城外埋伏了十几个月的三路伏兵,收到信号,在鹰扬大将军慕容翰的率领下,突然四围杀出,里外夹击,将宇文的军队杀得四散奔逃,损失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经由此役,宇文实力十去其七,已到了国家灭亡的边缘。段国、高句丽国退走的军队,被慕容元真埋伏的另外十路人马屡次围追狙杀,损失惨重,到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土,却反被慕容的大军连夺数十城,扩展土地无数。此役在大雪之中,不过区区数日,燕国形势大定,辽东一统,而三国实力大损,尤其是宇文,回国之后,被慕容一路追杀,夺地无数,悉独官归国后病死,三国踏上了灭亡的道路,而慕容定国号为燕国,基本上统一了辽东,此后十来年,三国被灭,这是后话,在此不再多说。
  却说第二天,宇文悉独官和宇文形胜突然见大营被袭,骇然惊醒,宇文形胜神情大震,霍地站起,惊声一声,凌空就是一招‘至空刀’,慕容元真仰天大笑,竟然毫无畏惧地一掌迎上,这时,旁边的悉独官骇然一惊,急叫道:“勿伤汇川!”那宇文形胜猛地一惊,急忙收去几成功力,但他错了。慕容元真的剑掌到时,他突然认出了他的掌力,这股熟悉的凌厉力道,当日他陪同悉独官偷入京师棘城寻找宇文汇川时,曾经是一个在窗外的人所发出,他几乎还能记忆犹新地感觉到那强劲的真气。他这一收一怔,顿时被慕容元真的掌力“砰”地一声打中,轰地被震出一丈外的棚外雪地中,扑地就是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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