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斗诸侯

1、大床的用图
    这天傍晚，百苕向南其公主告了假，三人躺在莘颜的床上聊天说笑。如果没有背负着家族的秘密，莘颜偶尔会想，与这些单纯的古代女孩相处，其实也很快乐。
    百苕大发感慨说，“我原以为，我会孤独地老死在虞寒宫，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管月这个伴。”
    管月微笑说，“嗯，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和你相伴到老，绝不染指红尘。”
    莘颜郁闷推搡二人，“你们两个真没义气，这么快就把我给抛下了。”
    两人同时说，“你迟早会被接走呀！”
    莘颜白她们两眼，“谁稀罕！”
    说起来，熊恽好像已经消失近十天，君王无情，果然一点不假。每每深想，莘颜也会觉得惆怅，可那又如何，拿不到随侯珠，她情愿和她们老死虞寒宫。
    莘颜侧过头，挠挠睡在中间的管月，再挠挠睡在最外面的百苕，
    “喂，问你们一个事情，你们这里的男子，娶众多女人，会不会跟她们同睡一张床呀！”莘颜认为，古代的床又宽又大，肯定有特别的用图。
    管月和百苕颦眉瞪她，姑娘你的兴趣太广泛了，连这也关心。
    管月吞吐说，“传说纣王喜欢与众妃嫔同床共乐。”
    百苕比较直接，“妹妹你日后嫁给楚王，就能了解贵族君王的闺房生活了。”
    莘颜的眼前仿佛展现出一副春宫图，张妃李妃睡左边，赵妃王妃睡右边，卧在中间埋头啃咬的熊恽突然发现，哎，莘颜小夫人没位置了，来来来，趴本王身上吧……
    莘颜哆嗦着摇头，都胡思乱想什么，太不纯洁了。
    “熊恽他……我知道你们这里，讲究门弟登对，他的元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此话憋在心里很久，一直很好奇，可又觉得既然不打算和他扯上关系，何必去了解他的世界徒增烦恼。
    管月说，“王上的第一位妻子乃郑侯的嫡长女。”
    莘颜附和，“郑国好像是中原一个实力雄厚的诸侯国，他们果然登对。”
    管月中恳地说，“郑姬温柔娴达，品貌端庄，的确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王没有册封她为王妃，所以现在整个后宫，仍由温夫人掌管。”
    如此说来，她拒绝了地位高过大国公主的王妃之位，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莘颜又问，“郑姬与那位新纳的蔡国公主相比呢？”
    她的每一个问题管月似乎都认真对待，想了想才说，
    “我认为他们各有千秋。王上的后宫云集各国佳丽，若要真挑一个令众位娘娘心悦诚服的，恐怕只有郑姬，毕竟她与王上近十年的夫妻感情，而且多年里一直相处和睦。
    “新纳的蔡姬我只见过一面，模样还算娇媚，却不是最拔尖的一个，虽然王上为她沉迷了好一阵子，但我觉得，真正让王上区别对待的，唯有姑娘。”
    莘颜的内心莫名闪过一丝悸动，嘟哝说，“我一个没有家、没有身份的人，凭什么吸引你们的风流君王，姐姐别拿我寻开心。”
    管月认真说，“姑娘你错了，这是一个男人的世道，男人让你身份高贵，你就是夫人公主，男人让你身份低贱，你便只有为奴为婢的份。”
    2、月光光心慌慌
    百苕对管月的话深表同意，之前她一直想让莘颜去投奔柳下惠，这会也说，“妹妹，如果王上回来接你，你别再拒绝他，我仔细想了想，还是王上比展公子更有实力保护你。”
    莘颜惆怅叹气，“我不想离开虞寒宫，也并非讨厌他。不过，他那三千粉黛的后宫，我好像也无法接受。所以，我还是想回自己的国家。”
    管月突然紧张起来，“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呀，我觉得，王上……王上应该没有那样的癖好。”
    莘颜一时没听明白，“什么癖好？”
    管月，“众妃同乐呀。”
    莘颜扑哧笑出声，“是吗，有机会我问问他。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位子，你们王上曾经躺过！”
    “呀！”管月顿时双颊粉红，手心紧张地抓着床单，莘颜瞟了一下她那隐有喜色的脸，这分明就是春心萌动的表情，莫非……莫非她真正钟情的人是熊恽？
    莘颜记起来了，她一在强调要留在虚梁殿而非虞寒宫，因为只有虚梁殿独属熊恽呀。
    可是，她居然极力撮合自己做熊恽的女人……
    ***
    渐近十五，南其公主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管月和百苕似乎也处于一种紧绷状态，莘颜被她们的情绪传染，似乎也处于一种月光光、心慌慌的状态。
    对于虞寒宫人来说，十五这天和世界末日一样恐怖，因为姬玄会突然变成一个嗜血魔王，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激怒他，转眼间便成了他的剑下魂。
    莘颜回想上月通天塔的一幕，姬玄那白瓷一般，满布裂纹的脸，的确恐怖极了。
    所以她尽量小心，不去槐树下弹琴，不大声说笑，本本份份地躲在房间里熬日子。
    然而，她越防鬼，鬼却偏偏找上门。
    十五这天晚上，她和管月早早用了膳，便分别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其实她很想和管月呆在一块，两个人相互依偎，会增加彼此的安全感。
    但从小习惯了大居室的床，上回和百苕她们躺一晚上，不但自己没睡好，也害她们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因为她不是脚搭在人身上，就是手打到了人的脸。
    所以她不好意思再加害管月。
    到了半夜，忽然被一阵“呯呯呯”的声音吵醒。莘颜警觉坐起身，仔细聆听了一会，声音好像来自床头的窗户边。
    “管月吗？”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姬玄，因为这时候他应该呆在通天塔发疯。她已经得知熊恽为了减少姬玄的杀戮，特意在重宵殿圈养了大量麋鹿供他发泄，那些被毒哑的外族人，就是养鹿的奴隶。
    声音停了半响，突然一个低沉浑厚的男音说，“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是他！在叫她？
    莘颜本能地抱紧被子缩成一团。不出去，坚决不能出去。
    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皎洁，透进来的光线，比外室微暗的油灯显得要干净。她看到半截挺拔的身影投窗纱上，那轮廓分明的五官正凛然地面对着她。
    3、考虑还珠
    莘颜不敢去正视窗户上被月光放大的魔鬼般的影子。她听到自己的胸口剧烈跳动。她尽量保持镇定，压低呼吸，可是缩在被子里的手脚仍然止不住颤栗。
    屋子里半天没有动静，姬玄再次说，“出来！”
    沉默，继续沉默，过了一会，姬玄挫败的口吻说，“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考虑把夜明珠还给你！”
    莘颜为之一动，立刻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真的？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姬玄考虑了几秒，突然有东西穿破纱窗，不偏不倚落在莘颜的怀里。
    屋子里瞬间亮起一片白光，夜明珠！
    “这就是我的诚意！”
    莘颜欢喜跳下床。不过走到窗户边又犹豫了，“你会这么好心，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姬玄似乎怒了，声音突然又冷又厉。
    莘颜被他一吼，握紧珠子连退两步。她脑子里快速闪过许多问题，姬玄这个人虽然暴戾又冷血，不过，她隐隐觉得他会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显然他能放心把夜明珠暂时扔给她，便是看准了她没有能力逃走，正如他曾说过的一句话，除非他主动拿出来，不然，她决不可能带走夜明珠。
    所以形势紧迫，她似乎应该赌一赌自己的运气，尽管她猜不出姬玄会用什么问题为难她。
    “好，你问吧。”莘颜坐回床上说。
    其实那扇窗在姬玄的手里形同纸片，但隔了一层，至少会多一点安全感。
    莘颜突然记起什么，“夜明珠的秘密可以不用再隐瞒了？”隔壁就是管月的房间，又或许，他和熊恽信任她，本来就允许她知道。
    但姬玄很快说，“她现在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原来如此。几句话下来，姬玄似乎都处于正常状态，莘颜的紧张缓解了许多，她强迫自己去相信，他的确没有恶意。
    “你问呀，我在屋里也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她说的没错，不过姬玄另有目的，她必须走出屋子。
    “我说过，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快出来。”
    莘颜站起身转了几圈，死就死吧，反正看情形，他横竖不打算放过她。
    然而，推门而出的刹那，她怔住了！
    姬玄今天穿了一身白底云纹的宽袖长袍，乌黑整洁的发髻由碧青色的玉冠固定在头顶，水蓝色的月光洒在他白晢无瑕的脸庞，朦胧中，竟像透着一股子仙气。
    “你……”
    他没有失疯，没有乱发蓬松，没有惨白的僵尸脸孔，难到今天……他的病症没有发作？
    “如果你老老实实，我不会伤害你，但你再罗里罗嗦，我可不敢保证。”姬玄边说边往院外走。
    莘颜“哦”了一声，想问他究竟要干吗，但还是觉得闭嘴比较安全。
    莘颜小跑着步子跟在他身后，那颗夜明珠被严严实实揣在兜里，好不容易拿到手，她可舍不得用来照明。再说，今晚月光如水，路面看得十分清晰。
    她还是第一次穿过三道院门，来到正殿之外。
    外面的景色美极了。数株垂柳绕围着一个巨大的荷塘，月光中，宛如一个个正在浣洗，秀发飘扬的女子。池塘两畔则是高低错落的石林。
    但最让莘颜奇怪的，还是立在殿门外，一大一小的两匹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