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千金

第54章


  她曾经毫无不留的爱过他,也曾经一头栽在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她失去身边亲近的人,她被迫四处流离,如今她以一身伤痕看清了事实真相,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她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做不到一笑而过,她被逼着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她没什么能耐,只能趁着他睡着暗杀他,或许会被很多人不齿,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更好的办法了。
  在别人眼里她是跋扈任性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唯独在爱情面前她却那样的卑微,她不敢去爱,却爱上了不该爱的恨,她不敢去恨,却被逼着去恨自己所爱之人。
  都说命运弄人。到头来还是她信错了人,以为他能给她带来幸福,却不知道幸福的背后是灭顶的灾难。
  时间回不去往事前程,岁月的流逝,催促着她不断向前。
  如果不是陆云深的突然出现,迫使他们加快了回寒宿国的速度,她或许还在犹豫。也许这样久了,她会失去全部力气,再也没有办法向他讨个公道了。
  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快的出乎意料。
  手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她转过头,决定要面对事实。爱和过往,都该在这一天被划上句点。
  她睁开眼,意外的对上顾北初的眼睛。
  顾北初一只手捂着伤口,神色却不见惊讶,他看着她轻轻笑了。从他弯腰捡起短剑的那刻开始,他就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他了解慕靖蕊,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深。
  他一举一动,从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他们彼此的对望中被凝固,顾北初的闷哼声让慕靖蕊突然清醒,她看着顺着他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握着短剑不知所措。她不敢继续向里面刺去,也不敢将短剑拔出,她看着自己收回的双手,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想顾北初死,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侩子手。
  明明是他害她失去了一切,害她颠沛流离,可她却还眷念着从前的温暖,她挣扎在爱与恨的深渊里,备受煎熬。
  篝火越来越暗,顾北初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他勾起嘴角却没有笑:“如果这是我欠你的,那么我还给你好了,但是你要答应我,要努力的活下去,把过去忘了。”她抬起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他的眼皮不住向下耷拉,眼睛却一直望着她,神采未失。
  她转身使劲抿了抿唇:“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的事由不着你操心!”她从地上跳了跟最长的火把,转身离去,她走的决然,眼神没有一丝惧怕。
  她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彷徨,闪烁的烛火替她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她想就这样吧,就到这里好了,不管顾北初今后是生是死,与她再无瓜葛,他们已经两清了。
  夜色弥漫整个树林,她却毫无惧意,步伐坚定的向前走。这一次,终于要一个走了,没有人陪伴,没有人阻拦,前方如这夜色一般,幽深阴暗,而她却走的如此坚定,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给他。
  直至慕靖蕊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顾北初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看到落在地上的影子,皱了皱眉头,他虚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意识如同胸口急速喷涌的热浪,带着困意一波接着一波向他席卷而来。
  唐夜诺弯下腰检查他的伤势,微不可及的叹了口气。
  那厢,慕靖蕊已经不见了身影。
  夜冷别梦寒
  阳光斜斜的照进屋内,慕靖蓉脸色蜡黄的靠在窗前的软榻上,她嗅了嗅面前的花,轻声笑道:“这是什么花,竟这般香?”
  慕寒菁见慕靖蓉难得好心情,走到她跟前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寒菁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皇后前些日子命人种植的,说是有明目的功效。”
  慕靖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将花往旁边一推,冷哼道:“全扔了!”
  慕寒菁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沉默的转过头,气氛愈渐沉闷、萧索。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她从皇后变成了太后,从万人之上沦落到深锁冷宫,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没了丈夫和父亲这两个依靠,空有虚名的她在宫里寸步难行。
  她不过才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她的美丽才刚刚绽放,却被命运无情捉弄,命运好似总爱她捉弄,她始终无法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多少个夜里她在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的醒来,缩在床边熬到天明。
  她困在深宫之中,对宫外之事毫不知情。等她从别处得知家里几番变故时,已经太迟了,整日以泪洗面的她,终于撑不下去,大病了一场。她以为她熬不过去了,可命运却不肯让她解脱,偏让她拖着一身的病,苟延残喘的活在尘世里。这一场大病,夺去她一双明眸善昧,剪水含情的眼睛。她的膝盖,也因为长期跪着,风寒入体的缘故,落下了病根,患上了鹤膝风。
  她拖着病体,整日在佛堂诵经,跪求佛祖保佑慕靖年和慕靖蕊能安然脱逃,她不奢求还能见他们一面,只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
  她的愿望那么简单,却又那么奢侈,活着!听起来多么讽刺的字眼,她早已生无可恋,却希望和自己一样遭遇的人能够活着,她这样一个已经厌倦尘世的人,又有什么资格乞求别人好好活着。她嘲讽的笑着自己,心里仍卑微的期望着,人活着,不久就是靠那点念想么。
  如她所愿,慕靖蕊仍旧活着,她离开顾北初之后,遇到了吴崖。
  那是她离开后的第三天,她蓬头垢面的走在路上,过往行人对她皆是侧目远离,她清楚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落难乞丐一样,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或者说还能往哪里走。吴崖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穿着灰色的衣服,头戴斗笠,牵着一匹马停在她的面前。
  他拨开面纱,满脸诧异的打量慕靖蓉:“你……”
  慕靖蕊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理他。
  吴崖牵着马,从后面追了过来:“你怎么副模样?”
  慕靖蕊将散落在额前的乱发拨到脑后:“还不是拜你所赐!”说完,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她原以为,吴崖不会跟来,但他却牵着马,静静跟在她身后。慕靖蕊有些恼了:“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求你离我远点,别再害我了。”眉头深皱,语气有些无奈。
  吴崖沉默片刻道:“我只是带你看清了真相而已,伤害你的人是顾北初。”
  慕靖蕊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再见到他,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有机会伤害我。这世上,最能伤人的,不是欺骗、不是谎言,而是被揭穿了的真相。我不管你跟顾北初有过节,那你们的事,为什么你不能自己解决,要拉着我一个弱女子下水,这是一个男人会做的事情么?”说完,她不解气的问道,“你觉得你算是个男人么?!”
  吴崖愣了愣,没有反驳,他声音淡淡的,有些苦涩,让人捉摸不透:“你说的对,我不是个男人,我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楚,有哪个男人会像我这样!”他微阖双眼,心又痛了。
  他以为,他早忘了痛的滋味,他以为,他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成为杀手那一天起,他忘了痛,忘了爱,如幽灵一般,在深夜穿梭,漆黑的夜,没有灵魂的身体,失去感情的双眸。他以为冰冷的外壳是坚不可摧的,可内心控制不住的炙热,将他的冷漠一层层融化,当温热的鲜血溅到她握着剑的手上,他突然没了力气,跪倒在地上,连呼吸都难以继续,他看着倒在血泊的苦寒,心痛的像被利剑刺穿一般。
  为什么,他的爱来的那么迟,为什么要以失去所爱之人为代价,明白爱。
  又是一声冷哼,慕靖蕊径自离去,步伐极快,依旧甩不掉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吴崖,她怒而转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吴崖笑了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别跟我拽文。”慕靖蕊头一甩,将几缕头发摔倒后头,露出干净的脸庞,“也请别跟着我。”
  吴崖顺了顺马毛,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慕靖蕊双手一甩:“随便你。”
  说来也好笑,一个女叫花子身后跟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保镖,前面的满脸不悦,后面的人带着斗笠看不清表情。
  算一算,他们也一起走过了不少地方,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吴崖主动,慕靖蕊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其实吴崖的话她都有听。生活如水般,平平淡淡,或许有些索然无味,倒也显得安稳。一路走走看看,慕靖蕊的脸上,却始终没有露出过笑容。
  她回过上京城外,花似从前,人似从前,但那间客栈却失了踪影。慕靖蕊几经打听才知道,客栈毁于半年前的一场大火,里面的人全死了。半年前的记忆遥远又熟悉,正是她刚刚从上京逃离的时候……世上哪来那么多碰巧的事。她满目凄凉的转身,她还是断了和余煜的最后一丝联系。她也回去过路过阳溪城,那里已经换了太守,听人说原来的太守受前丞相牵连,全家老小被贬谪到塞外,太守夫人在路上疾猝,连个像样的丧礼都没有,就草草葬了。凤家老宅,也被现任太守给占了去,用来金屋藏娇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慕家就这样消失殆尽,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不留一丝痕迹。阳光直射而来,亮的晃眼,慕靖蕊揉揉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不想再哭了,不想再软弱下去,即使她的世界早已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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