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

第118章


袁宝儿娇吟道,“莫照了,快些上床安歇吧。”
“爱妃以为朕是在照容颜吗?大错特错矣。朕是可惜这颗头,只恐不长久了。”
“万岁何出此言,贵为天子至尊,虽说各地变乱纷起,但总有忠君大臣分忧,总不至于危及行宫。”“爱妃呀,朕虽说深居迷楼不出,但天下形势尽知。远患犹不足虑,往往是祸起萧墙,变生肘腋,防不胜防啊。”杨广移身过来搂住袁宝儿,“不说这些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得快活时且快活吧。”
杨广拥抱着袁宝儿躺卧在龙床上,袁宝儿见杨广胸衣有一暗兜,便伸手来翻:“是甚宝物,如此珍藏?”杨广急忙拦挡:“莫动。”
袁宝儿已将一张纸单掏出,并且展开:“有何秘密,这般大惊小怪?”
纸单上明显现出四句诗文,杨广迫不及待抢过来便看。这便是当年李靖在斗母宫为杨广书写的仙家谶语,当时由于云昭训冲撞,只显前两句,未见后两句。李靖曾言,到一定时候,谶语自会显现,杨广此时怎能不急。他慌切切看下,前两句依然是:
前生注定今世君,几多凶险为至尊。
已是应验,令他冥猜苦想十数年的后两句竟是:
红日西沉花落尽,留得骂名付此身。
杨广登时垂头丧气,他焉能看不出,这谶语明摆着是说他已穷途末路。联想到眼下的局面,显然大势已去,杨广一气将纸单撕得粉碎。袁宝儿尚未领会:“万岁,何故动怒?”
房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敲响,杨广气冲冲怒问:“什么人?何事?”
“万岁,是妾妃。”门外传来萧娘娘的声音。
杨广压下火气:“梓童,莫非有急事?”
“万岁,独孤盛适才紧急奏报,禁军调动异常,似有谋反迹象。”
杨广推开袁宝儿,腾地翻身坐起:“不好,形势有变,速召独孤盛、元礼商议对策。”
“妾妃就去传旨。”
独孤盛在门外焦急地等候,一见萧娘娘出来,迎上请旨:“娘娘,万岁有何旨意?”
“万岁口谕,要你与元礼即刻见驾。”
正说着,东门都统来报:“启禀将军,元礼大人称有急事,要进城相见。”
“快,放他入内。”萧娘娘发话。
“且慢。”独孤盛制止,“待末将去城头稍作观察。”
夜色迷离,星辉黯淡,从城楼望下,元礼的身影模糊可辨,他身后仅有十数骑跟随。一见无重兵,独孤盛始觉放心:“元大人,深夜之间,进城为何?”
“独孤将军,此处岂是说话之地,快开城门,有重大军情相告。”
独孤盛放心地打开城门,亲身上前迎接:“元大人,万岁正好有旨宣召,请随末将去见驾。”
就在独孤盛侧身相让,恭请元礼入城之际,紧傍在元礼身后的宇文智及,冷不防抡起大刀,独孤盛猝不及防,稀里糊涂人头落地。他的部下怔了一下,随即大喊大叫奔逃:“不好了,独孤将军被杀,元礼反了!”
此刻,宇文化及等伏兵尽起,一拥抢入城中。元礼退过一旁,眼望迷楼那炫目的灯火,喟然长叹:“唉!万岁,你就怪不得为臣了。”
独孤盛手下原本兵微将寡,宇文化及的禁军一冲,早都如鸟兽散,抱头鼠窜,争相逃命去了。裴虔通一马当先冲到迷楼下,下马撞开楼门,率众仗剑而入,径奔杨广寝宫。
杨广正在小阁坐等元礼、独孤盛来议事,听到外面情况反常,方欲查询,刘安匆匆跑来:“万岁,大事不好!元礼叛乱,独孤将军遇害,乱军已杀入迷楼,快寻僻处藏身吧。”
杨广听后,返身入内拉起袁宝儿便走。袁宝儿情急之下,也未及着衣,半裸着玉体,赤着双脚。杨广见她行动迟缓,抱起来飞步遁入西阁之中。裴虔通闯到寝宫前,刘安手执拂尘断喝一声:“呔!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禁地,还不退下。”
“刘公公。”裴虔通不禁拱手一揖,“请问万岁何在?”
“圣驾安寝,不得打扰,速速退去,可免死罪。”刘安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
“裴将军哪里耐烦与他啰唆。”跟脚赶来的司马德戬,上前一刀将刘安大腿砍断,刀锋按在刘安脖颈,“说,杨广藏身何处?”
刘安痛得脸上已无血色:“千万莫坏咱家性命,万岁与袁贵人躲藏在西阁。”
司马德戬手起刀落,刘安人头滚过一旁,回头召唤裴虔通:“走,去寻昏君。”
叛军把西阁查个天翻地覆,终于从暗室中搜出了杨广和袁宝儿。司马德戬持刀逼近杨广:“昏君,你的末日到了。”
“司马爱卿,刀下留情。”杨广止不住躬身求饶。
“万岁,你何如此怯懦。”袁宝儿将杨广挡在身后,“男子汉大丈夫,何况帝王之尊,怎能低声下气乞求逆臣,岂不有辱先帝。”
“贱人,狐媚!”司马德戬刀尖指向了袁宝儿,“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呸!乱贼,犯上弑君,乃弥天大罪,当祸及子孙,不得善终。”
“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司马德戬滴血的钢刀高高举起。
“不,司马将军,你不能坏我爱妃性命。”杨广说着连连作揖不止。
“万岁,你大不当如此。人生在世,早晚难免一死,何苦对叛将哀告。”袁宝儿杏眼含嗔,“万岁,便死也当挺直腰杆。”
司马德戬冷笑连声:“好个刚烈女子,我便成全了你。”噗的一声,刀尖插入袁宝儿心窝。可怜千娇百媚的美人,转眼间香魂飘缈。
“爱妃,宝儿!”杨广捶胸顿足号啕不止。
“既然难舍难分,便送你去黄泉路上寻她。”司马德戬挺刀又刺向杨广。
裴虔通拦阻:“将军且慢,还是让宇文大人发落为宜。”
司马德戬想了想收起刀:“也好。”
裴虔通对杨广颇为客气:“万岁,请吧,去朝堂商议国事。”
“朕方寸已乱,哪里也不去。”杨广情知凶多吉少,不肯移步。
司马德戬就不客气了:“驾出去!”几个禁军,连拖带拉,把杨广弄出了迷楼。裴虔通牵过自己的马:“万岁,请乘马前往。”杨广方欲上马却又下来:“裴将军,这等马鞍,又破又旧,叫朕如何乘坐,快去换新马鞍来。”
“昏君,死到临头,还挑肥拣瘦,不乘也罢,与我步行。”
此刻便由不得杨广了,被禁军兵士连推带搡,踉踉跄跄。宇文化及与元敏进入迷楼后,即直奔萧娘娘寝宫去搜寻杨广。遍寻杨广不见,只有萧娘娘默立墙角,低垂粉面。
元敏怒问:“说,杨广藏身何处?”
“我不知。”萧娘娘头也不抬。
“你敢对抗,我宰了你!”元敏举起手中剑。
宇文化及推开元敏:“将军莫急,你且去它处搜寻,待我亲自审问与她。”
元敏走后,萧娘娘半晌不见宇文化及动静,甚为奇怪,不由举目观看。岂料正与宇文化及目光相遇,始知宇文化及正死死盯着自己。她脸色一红,赶紧垂下头来。
宇文化及近前,用手托起萧娘娘香腮:“娘娘可知我为何支走元敏?”
“我不晓得。”
“还不是为了你。”宇文化及另只手搭上萧娘娘肩头,“如今可以明白告知,偷看更衣的是我,蒙面入室的也是我。”
“你,无耻!”
“不,我是多情。”宇文化及猛地将萧娘娘拥入怀抱,“因为你太美了,令我神魂颠倒,朝思暮想。这冒死反叛,大半也是为了你!”
“休想!”萧娘娘突然起手扇了宇文化及一个耳光,“乱臣贼子,妄图淫乱宫帷,白日做梦!我一死而已。”说罢,一头向墙壁撞去。
宇文化及从后面抱住她:“天生丽质,死了岂不可惜,还是与我莺燕双飞吧。”
“宇文化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死念已决,决不让你玷污。”
宇文化及并不动怒:“娘娘其志可嘉,但其法不可取,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司马德戬推门闯入:“大将军,昏君杨广已被生擒,请令定夺。”
宇文化及不加思索:“何须多问,斩首就是。”
“不能啊!”萧娘娘奔过来扯住司马德戬袍袖,“不能伤害万岁,二位将军手下留情啊。”
“娘娘,昏君罪贯满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你就莫要求情了。”宇文化及决心已定。
宇文智及随之闯门而入,质问乃兄:“大哥,为何迟迟不杀杨广?”
萧娘娘啼泣涟涟:“各位将军,我与万岁甘愿效法陈叔宝和沈后,为长城公夫妇足矣,不问政事,以终天年。”
“休想!”宇文智及咬牙切齿,“斩草不除根,萌芽会再发,杨广非杀不可。”
萧娘娘对宇文化及深施一礼:“将军,高抬贵手吧。”
宇文化及因贪图萧娘娘美貌,不能不做个人情,吩咐其弟智及:“看娘娘金面,念君臣一场的情分,赏杨广一个全尸,以白绫勒毙。”
“得令。”宇文智及惟恐兄长变卦,立刻转身出门。
萧娘娘意欲追出门外,被宇文化及死死抱住,挣扎不脱。
门外,杨广面对白绫不禁潸然泪下。人总是贪生的,他哀怜的目光看着宇文智及和裴虔通:“爱卿,朕待你等一向不薄,为何对朕如此无情?”
“昏君,还想装糊涂吗?你三伐高丽,强修运河,民不聊生,盗贼蜂起,白骨遍地,还不当死吗!”宇文智及指点着杨广的鼻子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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