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多讲,速去准备,至迟三日后必须起程。”萧娘娘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口回绝。
宇文化及回到住处,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摆着这是萧娘娘要夺他兵权,这一走地位一落千丈不说,怕是永无出头之日。再一想,杨广连让自己见一面都不肯,而让萧娘娘挡驾,说明对自己已是恩断义绝,那么就难保在失去兵权后萧娘娘对自己下手。宇文化及越想越怕,腾地从床上坐起,心中发誓:不!决不能引颈等死。他首先想到了元礼,认为很有必要先在元礼与萧娘娘之间打个楔子。他抢先一步见到了元礼,这确是他的高明处。
宇文化及给元礼当头一炮:“元兄,你大祸临头了!”
元礼发懵:“但不知祸从何来?”
“投毒事发,你故意绊倒下人之事败露,万岁与娘娘要对你我下手了。”
“你,你是如何得知?”
“愚弟在万岁身边安有耳目,他们要分而治之,先削我兵权,再收拾你。”
元礼觉得脖颈后直冒凉风:“此话当真?”
“信不信由你,元兄,好自为之吧。”宇文化及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抽身去了。
元礼独自彷徨,在房中苦思对策之际,刘安前来宣召,萧娘娘要他即刻前往。元礼神色不安地步入萧娘娘寝宫,跪倒参拜凤驾。
萧娘娘倒是和颜悦色:“元将军到了,赐坐。”
元礼诚惶诚恐:“娘娘千岁,有何懿旨?”
“元礼,万岁待你如何?”萧娘娘且先发问。
“天高地厚,恩重如山。”
“好!”萧娘娘正色说,“如今万岁要委你重任,宇文化及被差往建康督建丹阳宫,这左卫大将军之职由你兼任,十万禁军统归你管辖。可以说,万岁与我的安危,是系于你一身了。”
元礼一听果如宇文化及所说,既高兴又担心,只得假意推辞:“只恐末将难以胜任。”
“圣上与我信任,你只管上任就是。”
“末将深荷圣恩,定当不负厚望,惮精竭虑报效。”元礼权且应承。
返回的路上,元礼依然拿不定主意,是听信宇文化及呢还是听信萧娘娘的话语呢?当他回到住处方知,自己的部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了。原来,宇文化及已将迁都建康之风放了出去。十万禁军无论左右,皆为豫陕人氏,离家日久本已思乡,听宇文化及煽动性地一说,焉能不群情鼎沸。都道是迁都后再无还家之日,将士们纷纷口吐怨言,都发誓宁死不去建康。亲信把详情告知,元礼听了,心中不免惶悚。宇文化及他会顺利交出兵权吗?即使交与自己,这十万禁军军心已乱,自己又焉能控制?他思忖再三,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因为形势紧迫,元礼立即又去求见萧娘娘。
元礼叩拜后,开门见山便说:“娘娘,禁军将士离家日久,思乡之情甚切。迷楼内笙歌悦耳,佳丽如云,青壮兵勇怎不眼热。更兼宇文化及蛊惑,军心浮动,已呈乱象。为安军心,确保大局,请万岁将宫女放配与禁军将士,以免不测事件发生。”
萧娘娘感到形势紧急迫在眉睫,又将杨广从袁宝儿房中请出,把元礼之意奏明。
杨广听后颇为不悦:“怎么,事情竟到了这般程度,非要从朕的宫女上打主意?”
萧娘娘劝道:“万名宫女算得什么,危难之际,且先放配,待国势稳定,再选十万八万又有何难?”杨广犹自舍不得从自己身上割肉,尚在思忖,屯卫将军独孤盛闯宫来见。这独孤盛乃独孤皇后远侄,萧娘娘为确保杨广安全,特地把他从千牛之职提拔上来,让其看守迷楼外城四门。他的到来,使萧娘娘大惊:“独孤将军,莫非有变?”独孤盛回奏:“据报,禁军中郎将窦贤,不愿随万岁去建康,率部下千余人逃离,声称要回关中。”
“这还了得!”杨广一听大怒,“独孤盛,火速领兵追回。”
萧娘娘解劝:“万岁,既已走就让他走吧,若追必动刀兵,难免自相残杀。”
“不可,万万不可!”杨广怒气不息,“若不绳之以法,群起仿效,禁军岂不走光?”
独孤盛有些为难:“万岁,臣兵微将寡,恐难成命。”
“元礼,朕命你带兵与独孤盛同行,务必生擒窦贤。”
元礼不敢怠慢,当即与独孤盛一同离开。
袁宝儿从内室踱出:“万岁,妾妃有话说。”
杨广以格外爱抚的口气劝慰:“爱妃,军国大事朕自能料理,你只管坐享富贵就是。”
“妾妃与万岁祸福相共,焉能无动于衷。禁军已呈乱象,若不加抚慰,一旦乱起,将追悔莫及。配与宫女,若能稳住大局,实乃万千之喜,万岁何必眷恋这一万宫人。”
“朕是想,一万宫女,十万禁军,粥少僧多,无济于事。”
“万岁,可从民间征选寡女孀妇,以补不足。”袁宝儿献计。
萧娘娘第一次对袁宝儿投以赞许的目光:“此乃良策,此法可行,万岁莫再犹豫,尽快降旨吧。”大概是新宠袁宝儿的话起了作用,杨广终于首肯:“好吧,就依两位爱妃。”
“万岁英明,且待元礼将军办理如何?”萧娘娘回奏。
“梓童随意,朕无不满意。”说罢,拥起袁宝儿,又欲入内缠绵。
“万岁,且请留步。”萧娘娘喊住他。
“又有何事?”杨广透出几分不耐烦。
“万岁请看。”萧娘娘手指之处,独孤盛、元礼已双双返回。
杨广松开袁宝儿,迎上责问:“为何去而复返,不去擒捉逃犯?”
元礼二人跪倒参驾:“万岁,逆臣窦贤受阻于城门,未及走远,业已被擒,请旨发落。”
“原来如此,”杨广当即传旨,“无需勘问,即行斩首,将首级号令全军,以儆效尤。”
萧娘娘似觉不妥:“万岁,窦贤虽说意在逃离,但并未出城,是否从轻发落,责打八十大板如何?”“不能姑息养奸,当此军心不稳时刻,必须明正典刑,杀一儆百。”杨广斩钉截铁地把手一挥,“杀!”
“遵旨。”元礼二人起身。独孤盛奉旨砍下窦贤头颅,着人用高杆挑起,鸣锣游营。各军将士无不大为惊恐,议论纷纷。
元礼则奉命撒下人马,在建康城内搜寻妇人。领旨出宫的兵将,到了民间哪里还有约束。这些旷男,原本就被杨广逐日花天酒地刺激得不能自禁,如今得此美差,免不了就要先行发泄。再说,女人是否寡居,哪里分辨得清,又哪里有许多孀妇供将士们征选。于是,年龄幼小的少女,五六十岁的老妇,尽皆被绑成串押入宫中。一时间,建康城如遭浩劫,女人们纷纷躲藏、改扮、逃走。其间,遭奸污自杀,抗暴被杀者不计其数。后来为了凑数,女尼、女道士也不能幸免。在全城悲泣和百姓的怒骂声中,到入夜前后,已有万余女子被抓走待配 。
元礼对这个数字很不满意,训斥十几名部将:“仅仅万余,如何得以分配,明日当再做努力,至少也要五万方可。”
“元将军,你还想做那丧尽天良的坏事吗?”宇文化及突然来到。
元礼一怔,发觉宇文化及身后,还有他的小弟宇文智及,虎奋郎将司马德戬,直阁将军裴虔通,虎牙郎将赵行枢,度扬郎将孟秉,甚至还有自己的部下勋侍将杨士览,自己的胞弟内史舍人元敏。他大为意外:“各位将军、大人,共同到此,所为何来?”
宇文化及开门见山:“我等已决意反隋,特来知会尊驾,以免伤了往日和气。”
“反?!”元礼大为惊讶,“这大逆不道之举,如何使得?”
“元将军!”裴虔通火药味十足,“不反,难道为杨广殉葬吗?到建康是死路,离他而去吧,如窦贤亦难活命,如今只有反,方能求条生路。”
司马德戬接过话:“元将军,隋朝气数已尽,天下群雄并起,杨广不思治国,终日沉迷酒色,如此昏君,不反又当如何?”
宇文智及则是气势汹汹:“元礼,明白告诉你,看在以往情分上,来拉你一把。痛快放个屁,若反保你共享富贵,否则,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要搬掉你这块拦路石!”
元礼依然沉吟不决,他感到萧娘娘待己不薄,不忍背弃。
元敏见状贴近乃兄相劝:“兄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何况杨广这等荒淫残暴,众叛亲离,亦他咎由自取。”
形势所迫,元礼只得顺从:“事已至此,吾姑且随之,但尚有一条件。”
宇文智及又要发火,宇文化及拦住:“元将军请讲。”
“起事之后,请恕本人不能冲锋在前,我不能与万岁、娘娘照面。”
“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好人,这办不到!”宇文智及禁不住叫喊起来。
宇文化及推开他:“元将军的要求好说,作为交换条件,请你去赚开城门。”
“要我去骗独孤盛?”
“只有你去,他方能相信。”宇文化及不无威胁之意,“既然共同起事,总得出些力吧。赚开城门以后,一切你都无需再管。”
元礼无奈勉强应允:“就依宇文将军。”
于是,叛军迅速调动兵马,很快将迷楼团团包围。珠光宝气的寝宫内,金烛摇红,檀香馥郁。袁宝儿业已宽衣,雪白的肌肤,映衬着水红色的胸衣,愈显得桃李般娇艳。她半掩绣衾,玉股微抬,纤指相招:“万岁,来呀,妾妃已觉寒意。”
杨广犹自面对铜镜端详,禁不住长吁短叹。
“万岁何需叹息,青春正富,面目如而立之年,着实年轻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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