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终成画

28 如果一辈子没有那么长如果没有你没有我


安若来到英国一个星期才开机,手机里充斥着各种国内小广告,还有林菀和林珩各种无限谴责和担心问候的短信和留言,就连孟姜也发来短信说他有同学再伦敦,询问安若需不需要照顾。
    安若反反复复看着这些短信听着这些留言心里像是隧道通了电灯一样明亮,第一次那么庆幸他们都是朋友,庆幸着他们还是朋友。
    只是小旬……
    安若是跑着到电话亭,冒着冬雨,明明手里拿着伞却还是淋湿了衣角。
    久违的拨通了那个号码,就连握着话筒的手都是颤抖的,一个劲的颤抖,不自觉就慌张了,终于害怕了。只因为这一个星期那个孩子一条短信也没法来,哪怕一堆谩骂也好。
    电话响了很多次才被人接起,安若又慌张又开心:“小旬……”
    可是说话的却是张嫂:“安小姐,少爷现在刚刚睡下。”
    安若的那股子兴奋顿时消失无踪——还以为小旬原谅她了,愿意等她回来了。
    “这些天……还好吗?”
    “这个……有惊无险。”
    安若觉得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握着话筒的手和揪着衣角的手,抖得仿佛那年伸手向着少年生怕他纵身一跳不要她了,那样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尖。
    “就在三天前……少爷他……试图……割腕自杀……”
    安若就那么无力的滑坐在地上,眼泪究竟怎么流下来的连当事人自己也不清楚。
    电话亭的玻璃窗被雨水敲打的发出落寞的声响,咚咚,咚咚,咚咚……
    安若只是机械的握紧话筒,呆滞地说:“我马上回去。”明明没有哭声,可是那个女孩子却的确是声嘶力竭了。
    “不要!”
    安若所有的动作全部停滞,她刚刚似乎听到了张嫂说了“不要”,是不要她回来的意思。
    “安小姐,其实,你三十条短信少爷并没看到,因为我都删掉了,少爷嘴上没说,其实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这些我也知道,少爷自杀被救之后让我给您打电话也是我没有及时打给您。”
    安若连此刻该做什么反应都不知道了,只能即惊诧又愤怒的流泪,第一次,第一次痛恨一个人连她的声音也厌烦了。
    张嫂似乎明白,声音微微颤抖:“安小姐,虽然少爷受了伤,虽然手腕留了伤疤,但是我依旧没有后悔在您去英国之后彻底切断你们的联系,”张嫂深吸一口气“因为,您并不是真心爱着我家少爷,你的爱是同情是不舍,也许可以付出一辈子却没办法幸福一辈子,只有早日切断,否则对你对少爷都是伤害。那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受的苦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怎么还能留一个不爱他的人在身边。安小姐,这些年您将少爷当做弟弟照顾是真心的,可是这半年将他认真的当做男人去爱却是假的。”
    安若不得不承认,这显而易见,她和小旬都是痛苦的,可是即使痛苦安若也不愿意任他随波逐流,即使痛苦小旬也不愿放开仅此一次和安若相爱的机会。他们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第一次“不择手段”了。
    “安小姐,少爷马上就二十二岁了,你从他十六岁照顾到现在已经可以了,就算是刚出生的孩子,手牵着手走了这么久也应该放手让他自己学会长大了,毕竟,”张嫂哽咽了“毕竟您没办法陪他一辈子。”
    一辈子,其实很漫长,她却轻易许诺了,对一个将永远看得比生命还珍贵的孩子,那么轻易的就说了一辈子。
    她从以前就觉得只要陪着小旬,只要牵住他的手,护着他,就算是对他的爱。从没想过,他总也成长不起来,六年的时光没有将他养大反而停滞在了十几岁,都是因为她护着她宠着,她以为一句“一辈子”就能救了一个孩子流光溢彩的光阴,看起来多么合算,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一句“一辈子”其实是间接地毁了两个人生。
    她错了,大错特错,只记得要给这个孩子鱼,却忘了教他捕鱼的技巧,忘了教他如果没了安若他要怎么活下去。这个错误竟然从他十八岁延续到了现在,就在刚刚她还想着如果回去那么就会没事了,小旬就还会是那个乖巧的孩子。连她也模糊了,小旬早就不是孩子了,早早应该学会一个人要如何生存下去,是她限制了小旬的时间,永远的停在了十八岁,让他们俩都误以为那个孩子离开安若就应该哭闹,而且只要哭闹安若就会出现哄他开心。
    其实这一切不是不可以实现,如果安若真的爱上周旬,将他作为一个男人爱上,那么他们可以一辈子停在十八岁。只可惜,安若爱的男人叫苏韫,从小就喜欢的,看不到了会茶不思饭不想,失散了会拼了命找回来,这样一个男人,不是周旬。
    她,和周旬没有爱情支撑的爱情无法幸福的前进,或许那个少年也察觉到了,所以那时候才会放她走,让她去确认自己的心,然后带着完整的身心回到他身边。
    原本是这样想的,可是守了四天却音讯全无的周旬,或许再次感到了那种被抛弃的悲哀了,受不了了,软弱了,极端了,想着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让安若记住他一辈子就好……也许。
    安若脸色惨白,眼睛却布满血丝,泪水浸湿了整张脸,那样激烈的一副模样,声音却意外的平静,她说:“张嫂,你说的没错,是我限制了小旬的人生,我不回去找他了,虽然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这样说,但还是请你好好照顾他。”
    挂了电话,一阵忙音不知从谁的耳畔响起。
    安若就那么丢弃了雨伞独自走在冬雨中,脚下软绵绵的,仿佛周旬手腕那道伤口其实是留在她的身上,那么疼,那么疼。
    安若原本想说,那就让我们都退回远点吧。可是,这次之后,她和小旬真的能够回到原点吗?
    他们还有原点吗?
    雨水打在脸上那么疼,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孩子温柔的眼神,想起的是自己无助的时候那一次次安心的拥抱,还有落在额头的吻……那一朝朝一暮暮,安若突然觉得记忆这种东西真是神奇,当初生气恼怒甚至几次想要一走了之,如今能想起的却全都是他的好,就连对他生气的那种感觉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脚步不知不觉走到医院里苏韫的病床前,为什么走到这里,安若并不清楚。那个男人坐在床沿,仿佛就是在等她一样,乖巧的像个孩子。
    他说,诶,你来了。
    安若蹲在他面前,双手伏在他的膝盖上,累了,倦了,将头靠在手上像一个需要妈妈的可怜孤儿,这里才算是港湾。
    苏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没问她,只听着那抽泣声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变成了失声痛哭,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哭得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那个男人不清楚。
    苏韫只是轻抚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什么时候哭累了就趴在我腿上睡一会。
    安若夹杂在哭声里被理智压回去的呐喊在心里反复大声问着,苏韫啊,为什么我爱上的人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花了五六年不见你不找你,却还是忘不掉你?!为什么老天捉弄我,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不爱的人对被我伤的命悬一线?!
    或许是她想要每个人都美好幸福这个愿望太过分,老天在惩罚她的贪心,或许,大概,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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