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终成画

27 习惯了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渐渐没了自我


杜梓潼说,认识她那年她喜欢梳两个羊角辫,傻傻的样子特别可爱。
    杜梓潼说,现在的她减掉了留了很多年的长发,每天带着一顶毛线帽,还是傻傻的样子,还是那个我喜欢的样子。
    杜梓潼说,喜欢一个人,应该不只喜欢她最美好的样子还有她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特别或者普通的样子,这样的喜欢才可以称之为喜欢。
    安若说,杜梓潼,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男孩子。
    于是医院里多了一个杜梓潼,每天路过的时候总有欢声笑语,安若说的没错,杜梓潼的开朗足以传染给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他的希望他的美好,从不仅仅流露于表面,而是深入到了每一处神经,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安若也常常趁着小黄毛不在的时候,去看苏韫,每天像是地道战的会面着实辛苦她老人家了。一旦遇到小黄毛,还要被拎着衣领揪出去,被高出半头的小黄毛丢在角落里审问:“说!你是谁!有什么居心!和苏韫什么关系!不喜欢他左转大门,喜欢他右转骨科!”说着弄得指节嘎嘣嘎嘣响的吓人。
    安若蹲在角落,抬着泪汪汪的双眼,露出小狗似的可怜眼神。
    小黄毛掐着腰指着安若:“我告诉你昂,苏老大是我的!”
    安若撅着嘴,虽然没说话却分明一副:不,苏少爷是大家的!
    拐角阴影里的苏韫问身边被逗笑的孟瑾,孟瑾忍住笑意将看到的将给苏韫听,苏韫点点头,脸上是一抹藏不住的笑意,怕被发现于是将脸扭向一边假装咳嗽。
    孟瑾问他:“你能猜到这个女孩子是谁吗?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者说是她见到我们就跑了,这样的女生你身边有吗,能想起来是谁吗?”
    苏韫笑着摇摇头说:“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她也不说一句话,我哪知道。”说完扬扬眉揉揉鼻子让孟瑾扶他回病房了。
    孟瑾说两天后就要给苏韫进行手术,因为要开颅所以最晚明天就要将头发剃光。
    苏韫眼神虽然不稳没有焦点,但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他点点头,其实又不是第一次做手术,每次的复发都是同样的检查同样的治疗同样的危险,习惯就好了,习惯就不怕了。
    下午苏妈妈来的时候安若站在病床前的苏韫面前给盆栽浇水,看到苏妈妈来了安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苏妈妈嘴角轻轻抿住上扬,拿出准备好的剪刀和其他工具边拿边说:“小韫来,妈妈给剪头发。”
    苏韫汗淌了一地,隔夜的饭都快吐出来了。苏妈妈却自得其乐,一把抓住躲闪的苏韫,一脸坏笑的说:“坏小子,就这个时候能欺负你我还不抓紧时间,后天手术结束之后,你能看见了,还能这么逆来顺受!”
    苏韫没反驳,无奈的笑着说:“瑞妍真是太讨厌了。”
    安若看着却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暖的仿佛连眼泪都要融化了一样,苏妈妈坚信的是苏韫的手术一定会成功,苏韫一定可以再次看到,手术中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她没说一句鼓励,却都融在了那么一句玩笑似的话里,她是妈妈,苏韫的妈妈,看起来不羁洒脱其实十分温柔的妈妈,每个妈妈都不是相同的,爱的方式不同,于是爱也是不同的。
    安若来到医院的电话亭,给妈妈打了电话。一接通,妈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类似于“死丫头,去英国都不知道跟你妈说一声,是不是死了才找我收尸啊!你还知道打电话,你还敢打电话啊!”然后语气渐渐缓和了下了问她“英国的饭菜没有你妈做的好吃,是不是嘴刁的丫头被饿瘦了?英国听说最近两天要下雪,你带棉服了吗?身上的钱还够用吗,用不用妈再给你汇点?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一些了吗?”
    安若捂住嘴,不敢让妈妈听见她的抽噎声,怕她更加担心,哭得花了脸红了眼,嘴唇都是惨白的。是的,她想妈妈了,非常想,现在就想见到妈妈,让她骂一顿打一顿,然后还会心疼的给她做饭问她饿不饿冷不冷困不困,那么疼爱自己的人这世界上仅此一个了。安若身在异国,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轻易告诉妈妈,于是平息自己浮动的气息,等到抽噎声变得渐渐微弱之后,捂着嘴对妈妈说:“妈,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很久没出声,最后妈妈只说了一句“该死的丫头”然后就撂了电话。
    然后安若才明白,只有离家了才知道想家的滋味,只有离开亲人才明白揪心的想念是怎样一回事,安若是个家鸟,即使长了翅膀也飞不远,或者说她根本不想飞得太远。
    安若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苏韫的妈妈,苏妈妈看到她,笑的温柔问她:“你和小韫是大学的同学吧,我还给你们画过一幅画。”
    安若点头说那幅画现在还在她那里,于是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聊天。苏妈妈那一头海藻一样柔软飘逸的长发被剪成了齐肩的卷发,依旧耀眼的容貌,温和的笑意,却在阳光的照耀下露出岁月的银丝。
    安若看着感叹:“这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五六年了,阿姨的长头发也变成齐肩短发,而我们几个也各自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苏瑞妍笑着说:“头发其实早就剪短了,但是你们几个的变化却大的惊人,当初还以为你能够和小韫在一起,没想到你现在却和周旬在交往。”
    安若低着头摩搓手掌突然沉默了,又低声说:“其实,我是喜欢苏韫的,从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喜欢他,可是他只当我是朋友,当初也对他告白过,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将那件事抛在脑后,而随着年龄的增大,那份冲动也越来越单薄,已经没有勇气再对他表白一次,所以一切就这么随着时光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们最终都顺从了时光成了彼此的过客。
    苏瑞妍抿嘴笑了,叹了口气:“你和我挺像的。”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边刚刚剪头发前给苏韫画的素描递给安若,那眉眼那五官那份骄傲分明就是安若认得的那个苏韫,一直都是,苏瑞妍对安若说:“看看我生了多漂亮的孩子啊,那双眼睛最漂亮了,”眼泪差点偷溜出来,苏妈妈笑了笑“既然从前那些画都在你那里保管那么这个也交给你了,小韫在房间里,刚刚剪了头发不敢见人呢。”
    安若关上门看到坐在床沿带着红色毛线帽的苏韫。
    “诶,”苏韫突然叫了愣愣看他的安若“你不说你叫什么名字,那我这么叫你也就不算不礼貌了啊!”
    安若不自觉的笑了——苏韫就是苏韫,病成什么样子,眼睛都看不到了,还是那个骄傲的苏韫。走到他身边隔着毛线帽子摸着他的头,可苏韫好像不太喜欢被人摸脑袋,挣扎着,可看不见的他没法闪躲此刻看得见的安若,最后也只好顺从。
    苏韫问她:“我把帽子摘下来,你看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帅。”说着摘下毛线帽子。
    安若摸着苏韫光光的脑袋,手指轻轻掠过,瘙痒苏韫一个劲的躲闪,直到安若的手停在一处不深不浅看起来年头不少的伤痕上面,苏韫解释说:“这是二十一岁第一次做手术留下的疤痕,怎么样也消不掉,在它旁边有个小疤痕那是所有的病因,是十三岁从双杠摔在地上的时候受伤留下的。
    安若心里在喊,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当她看着苏韫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所有的言语化作落在苏韫眼睛上的一个吻,安若捧着苏韫的脸,温柔吻在眼睛上。
    苏韫第一次,慌张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抓紧白色床单手心里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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