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终成画

48 是年轻将我们蹉跎了时光,岁月再不敢轻狂


电话第三次响起,已经是在地上,睡梦中的安若在床头柜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才想起刚刚一怒之下已经将它扔到了地上,如今正残喘着。
    安若费力捡起是因为她实在比不过电话那头的人耐力惊人,于是一口口水还含在嗓子眼,就应了一声“喂”。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温柔地说:“还没起啊。”
    安若反应了一下想起是谁,睡眼惺忪懒懒的笑说:“我还在倒时差,大老板这就上岗就位啦。”
    “我帮你找了一份电台主播的活,有空就去看看吧,还有,”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晚上方便出来吃个饭吗?”
    安若也没想就答应了,可电话那头的喜悦却洋洋洒洒的溢了过来,这才惊醒安若的脑神经,她终于明白那顿“晚餐”意味着什么。
    她坐在床上发着呆,一瞬间,睡意全无。打开行李箱希望找到一件心仪的漂亮裙子,可意大利两年积攒的行李里,安若最心仪的竟然只有那块墓地的产权书。
    她的长发胡乱的在脑后拢在一起,两颊细碎的发丝卷曲的垂着,终于她还是回了那个放空了两年的家,打开了那扇久违了的衣橱门扉。而其中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令人招架不住。
    自以为是的离开,自以为是的逃离,最后失去的不过是两年的光景和存折里的存款而已。而她终于临近三十,再无青春供给于苏韫那个败家子挥霍,他们终于在光阴的洪流之中都略显沧桑了。
    多么神奇,至今为止她爱一个人足足十八年,一段足够一个生命长大成人的光阴,而他们却负了良辰美景年华似锦。
    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丝带长裙,那倾泻而下的裙摆仿佛是缠绵醇厚的红酒,而她的卷发就那么柔软的随意的披散着。一双高跟鞋穿的她很不舒服,直至今日她即将步入三十岁之际,却还是小女生般稚嫩愚蠢。
    张臣越一身西装革履儒雅文气的样子全然看不出已经是个五岁孩子的父亲了。是的了,如果她的意大利之行仅有一点的收获,那就是张臣越了。
    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五岁小女孩,应该是就他的小女儿艾米,那孩子的眉眼和张臣越很相像,却又仿佛神似另一个女人,那应该就是张臣越念念不忘的失踪前妻了。
    回国之前张臣越曾经试图将两人一年的感情做一个相对圆满的总结,所以他带着蒂芙尼的钻戒和她求婚。
    她不小了,两年前就知道了,所以当苏韫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喜极而泣。可当她看到张臣越拿着钻戒单膝跪地向两年后的她求婚的时候,她竟然打心底不想要答应。而她又在犹豫什么呢?张臣越虽然有个女儿却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反倒是多了一份作为男人的气度和成熟魅力,他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IT公司,是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他已经足够成为所有单身的或者不单身的女性梦中情人,可偏偏当他选择了安若的时候,那个姑娘却退缩了。
    她说,先让我回国。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苦苦守着一份什么,明明她爱的那个两年前就不要她了。
    张臣越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一双大眼睛很灵动活泼,看得出作为一个单身父亲,张臣越很精心的照料着这个视若珍宝的女儿。
    张臣越起身给安若拉凳子,谁知艾米却突然叫闹起来说什么安若身上的香水让她恶心的吃不下,一定要安若坐远一点。于是出于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的原则,安若一句话也没说,坐到了离他们父女最远的位置,而大厅内诡异的目光也一点点消散开来。
    吃饭间隙艾米将不爱吃的香菜全部推给了安若,安若刚想说什么,就听那小丫头振振有词道,我妈妈以前都会帮我吃掉不爱吃的香菜。
    安若心里嘀咕,你妈妈是你妈妈,是你爸爸要跟我求婚搞得好像我死皮赖脸巴结他,顺便也要巴结你一下似的!
    如果是几年前安若一定会这么说出来,毫无顾忌,可是张臣越遇见的是如今的安若,已经磨砺的十分圆滑,早早学会忍气吞声。只是这忍气吞声的她有些饱了,看着眼前的香菜一阵阵犯恶心。
    就在她想跟张臣越提出可不可以不吃的时候,张臣越却突然叫来小提琴师,于是安若这才想明白,原来他还没死心。
    可就在张臣越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艾米的水杯却被她弄撒了,外套沾上了果汁的艾米哭闹起来,张臣越没办法只好叫停一切拿起外套到卫生间给艾米擦干净去了。安若觉得这场景甚是有画面感,仿佛罗曼蒂克的泰坦尼克撞上了即将拆迁的危楼,好一份浪漫派与现实派的完美结合。
    其实安若想错了,是她小瞧了五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姑娘蹦下椅子走到安若身边笑着说,阿姨,你是不是想要嫁给我爸爸?
    安若说,不是啊。
    的确不是安若要嫁给张臣越,是张臣越死乞白赖要娶安若才是真的。
    可小姑娘不知道,笑的天真无邪的说,阿姨,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想嫁给我爸爸的女孩又不止你一个。比你年纪小的,比你漂亮的姐姐数都数不过来。
    安若惊讶于这孩子这么大点就如此口蜜腹剑,将来是个人才,于是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那就告诉你爸说你讨厌今天陪你们吃饭的阿姨,实话实说就好,做个诚实的孩子啊。
    艾米却伸手拿了安若面前盛着热茶的杯子说,一会儿不用我说,我爸爸就不会再和你联系了,因为你会因为我不吃香菜拿热茶水泼我!
    应声为起的是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她哭得那么真那么惨,□□的半个手臂被热茶烫的发红。
    安若脑子里嗡嗡乱叫个不停,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个笑话,而她成了笑话的主角,张臣越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艾米,心疼的神色溢于言表。他走的时候都没看安若一眼,只听那孩子一句句的说,爸爸,爸爸,艾米再也不挑食了,叫阿姨以后不要用热茶泼艾米了好吗?艾米会乖乖的,会听话,不会再想妈妈,不会再和阿姨提起妈妈!
    她越是可怜,越是显得安若面目可憎。旁边的客人眼里流露的鄙夷,仿佛是嫌弃一双破烂的鞋子。她应承了所有后母的台本,善妒自私虐待继女。
    可她明明是来拒绝张臣越所有的求婚的,明明她在心里都想好了,一旦张臣越拿出戒指向她求婚,那么她就会拒绝,义无反顾的拒绝,绝对不贪恋他的美色钱财。可她没想到最后却被个五岁小孩摆了一道,的确她不想跟张臣越结婚,可是张臣越也是为数不多的和苏韫无关的安若的朋友,她实在珍惜。
    现在看来,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不合脚的高跟鞋踩在脚上那么的不合适,安若一个晃神整个人摔下了楼,可万幸她只是擦伤了皮,像极了没有骨头的橡胶玩偶。
    服务生扶她起身的时候惊诧道她脸上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医院里,安若被确诊为香菜过敏。
    安若说,我没吃香菜。
    医生说,吃了你就窒息而死了。
    安若说,闻味儿也能过敏啊?
    医生说,你体质特殊呗。
    安若说,从前都没发生过过敏啊。
    医生说,你好好想想。
    安若好好想来,从前苏韫都会挑光她饭菜里所有的香菜,仿佛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所有的忌讳。可那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娶了别人。
    安若晃神的瞬间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紧追慢赶跛着脚擦着地面寻觅着。却一下子冲进电梯里和那个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看到那人的脸,一瞬间泪水盈眶,嘴唇咬得发白,嘴角却还要硬生生牵扯出一丝笑意,随意招呼,嗨,好久不见。
    苏韫,好久不见,最终还是我来奋不顾身的找你,到头来,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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