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焚

将胡琏拖进船舱，归来翊交待了道诚，便将随行的行李中拿出一件衣服，撕下几块布，都沾了水，递与道诚，她则跑到道无爵身边，一手给他捂住。
    瘴气扩散得很快，外面毫无动静反倒让人心慌不安，每一刻钟都难捱无比。眼看道诚也渐渐萎倒在一侧，归来翊忙将湿布绑在道无爵脸上呈蒙面状，再跑到道诚跟前，将湿布给他绑好，
    “诚伯，诚伯你要撑住，马上，马上我们就到天湖了，诚伯…”
    道诚艰难的露出个笑脸，然后头歪在一侧，昏死过去。
    归来翊把胡琏、道诚、道无爵用舱内的绳索牢牢固定在舱里，另一头则绑在自己腰上，她把湿布系上，小心翼翼步至舱帘处，轻轻掀起一角，向外看去。
    整个海面上弥漫着瘴气，朦胧里看不清任何模样。
    “翊姑娘，快进去！”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本多秀家的大喊，语气焦灼，像是正在对抗什么。
    “本多将军，你可还好？”归来翊往前走了几步，瘴气太盛，才刚出来，便已觉得呼吸艰难。在这浓浓的瘴气里，她朦胧看见许多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天上的繁星，心陡得下沉几许。
    “翊，翊姑娘……”本多秀家的话未说完，就被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所替代，随后零星的几声炮火响起，接着便是呜咽的海风和着胜利的欢呼声。
    不待她猜测何事，小船突然东倒西歪，猛地下沉——有人已经攻占到小船上了。几个奇装异服的蛮夷走到她面前，她抚上腰间的药瓶，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突然其中一人快速冲过来，她正欲扬手撒药，却被那熟悉的声音惊住，“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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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翊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屋顶。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草棚搭起的顶。
    她猛地坐起身来，身边竟然躺着言澜桐。
    心落下一些，扶着言澜桐，周身上下检查了下，应该没受什么伤？
    “她没有大碍，就是喝了太多海水，身子吃不消，还没恢复过来。”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她身子一颤，捷而回头，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青人，背着手，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看着她。
    “她还算走运，因为掉进海里没有吸收瘴气。倒是你，”他站在门口，朝外面挥挥手，便进来了两个女人，像是婢女，又像是农妇，手里端着两只碗。
    年青人走到床边，接着说，“吸了太多瘴气，可能要调理很长时间。”
    归来翊下意识摇头，四周环视，“我不需要调理，人呢，跟我在一条船上的其他人呢，他们去哪里了？”
    年青人不理她，只吩咐一个端碗的女人给言澜桐喂药。
    归来翊也不问他，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却被他拦住，“你还没好，不能下床！”那人语气有些不满，归来翊被他一吼，头晕得厉害，忙闭上眼睛，好半天都抬不起头。
    有只手将她扶着躺下，她眯了会儿又才睁开，年青人正在为她把脉。
    “请问，船上的其他人在哪？”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年青人扫了她一眼，神情淡漠，“他们都没事。”
    归来翊顿时松了口气，“他们在哪？在隔壁？”
    “嗯。”年青人切好脉，从身后的里拿出一大把野草似的东西，然后再不理归来翊，一个劲的在那里椽药草。
    归来翊放下心来，盯着屋顶发呆，屋子里只有杵药的声音，让人平静了不少。
    “这是哪里？”她睡不着，便索性跟年青人说说话。
    “小村庄。”
    “你是大夫？”
    “不是。”
    “……”不是你切什么脉？不是你说什么医理？
    “和我一道的那些人，都没事吧？”
    年青人还是埋头杵药，只是摇了摇头。
    归来翊闭上眼，不再说话。跟这种人说话真伤脑，累得慌！
    屋子里突然传来除杵药声以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归来翊睁开眼，便禁不住鼻头酸涩。
    不待那人说话，她便猛地坐起身来，“他……”心里满满的情愫快溢出来了，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青人不满的放下杵棒，瞪着她，“躺好！”
    归来翊无动于衷，只死死盯着那人，那人半跪在地，垂首答话，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翊姑娘，他……很好，还请翊姑娘莫要挂念，爱惜身子，早日回去！”
    “很好？”归来翊咀嚼着这两个字，双目变得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半响才问道，“很好，那你为何在这里？”她逼视，“这里不是庚阳！”
    “在下……在下是奉命保护……”
    “卢统领，告诉我实话！”归来翊大吼一声。
    年青人瞪大眼，杵棒猛地扔在桌上，对归来翊吼道，“给人家躺好！”
    归来翊置之若罔，跪在地上的正是卢宇龙却显焦急，“姑娘还是好生听大夫的话，养好身子…”
    “再不躺好，按人家的意思来，就把你送走！”年青人疑似快炸毛了，伸手就要把归来翊按在床上。
    归来翊正悲愤着，哪管那么多，边抵抗边咆哮，“好啊，把我和她，还有隔壁的人都送走，最好送回大西国，送回庚阳！”
    “什么隔壁的人，隔壁是人家的书斋！”年青人偏离主题了，很明显。
    归来翊被他带沟里了，“我哥哥他们在你书斋？”
    “你哥哥是谁？”年青人神一样淡定，全然没有方才的怒气，“人家书斋任何人不得进去，当然除了人家…”
    归来翊的脸煞的白了，“跟我在一条船上的人都在哪里？你刚不是告诉我在隔壁？”
    “在扶桑。”还是卢宇龙比较靠谱。
    归来翊松开抓着年青人衣裳的手，颓坐在床上。年青人不满自己衣服起褶子，一边抖，一边抱怨，“扶桑是青丘的邻国，自然是隔壁，也不知道你怎么听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在这里，瘴气之后，发生了什么？”归来翊抬头看向卢宇龙，直接无视了年青人的存在。
    卢宇龙皱眉，低头想了片刻才答道，“在下本要去十日国寻药，不想海上遇险，漂到了青丘国，万幸的是青丘国也有那味药，不过，”他看了年青人一眼，“安大夫要我帮他做一件事才肯给我药，所以我才会在海上遇到翊姑娘你…不过翊姑娘你放心，无爵公子现在想必已经被安全地送到了扶桑，没有大碍。”
    归来翊攥紧双手，咬唇，“是为他求药吗？”
    “已经好了很多，翊姑娘不要担心。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何况毒性暂缓，一时无性命之忧，倘若我早日赶回去，定会无恙…”
    卢宇龙还没说完，便被安大夫‘咦’的一声怪叫打住，顺眼望去，却是归来翊在哭。
    “翊姑娘……”卢宇龙嘴拙，想要劝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急得不得了。
    安大夫又是阴阳怪气的叹了口气，“怎么人家就遇到这么个怪病人，唉，你要再哭，怕是你比你那个他呀，还先死！”
    “翊姑娘，安大夫说得对，若真为了少爷好，便要珍重！”
    归来翊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一时间好想好想慕容铩，再加上哥哥也丢了，一时难过，眼泪刹不住，就一直哭着，到后来不知不觉哭得累了，竟就这么睡着了……
    卢宇龙和安大夫对视一眼，后者交待喂药的女人将他杵好的草药拿去熬，便和卢宇龙出了草棚。
    “安大夫…”
    “人家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叫人家安大夫，人家叫晴明。”
    “……”
    好吧！“晴，晴明，翊姑娘可有大碍？”
    “只要她乖乖听人家的话，将体内的瘴气排出来，自然无事。”
    卢宇龙松了口气，遂又问道，“那，红背竹竿草……”
    “哎呀，你这个人真麻烦，整天缠着人家，你以为那草是人家这斋里的草药，要多少有多少？说得轻巧！”
    “人命关天，在下是半刻也耽搁不得，何况不是你说只要我帮你们办一件事，你便……”
    “没错，可你还没有办事！”
    “什么？那昨夜不是……”
    “昨夜那是高丽国袭击扶桑雷鲨舰，人家看不顺眼才让人帮忙，又没让你去，是你自己要去的…”
    “你……”卢宇龙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得不忍气吞声，“那我要做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安晴明望着天，轻摇手中的羽扇，笑得狐媚，“那人家就不知道了，又不是人家说了算！”
    “那谁说了算…”
    “哎呀，今天的天气不错，人家该回去睡个美人觉了！”安晴明摇着羽扇，姿态婀娜的扭走了。
    卢宇龙只差一口血喷上去，满心焦急，恨不得能变出那解药出来，飞奔回庚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