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侍郎妻

91 斜阳深院(下)


    匕首在轻易地便划破了徐怀瑾的皮肤,殷红的鲜血如同细细的河流,很快就掩盖住了匕首的锋芒,只要再往前一分,就是他淡青色的血管了……
    真的要这样么?
    灼华的手开始颤抖,徐怀瑾还是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流萤看着这场景,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害怕自己若是说话,灼华拿捏不稳,匕首就真的割断徐怀瑾的喉咙了,如果徐怀瑾因此死了,那么沈落辞就再也好不起来了,但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隔了那么远都能看到徐怀瑾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殷红的血液不知疲倦的流着,像是要把他的生命都流淌干净,灼华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流萤有些着急了。
    正巧在这时,小猫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绵柔的嗓音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死气沉沉的夜仿佛又活了过来。
    沈落辞的身子随着这叫声猛地一颤,鼻翼间淡淡的香气已经夹杂着少许血腥,那个绝望的夜仿佛又浮现在她眼前,她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再逃避了……
    那么久以来,他一直是她避风的港湾,无论她是多么的彷徨无助,他总会静静地守候在她身边,驱走一切寒冷与噩梦,与她十指相扣。只要她累了就可以随时躲进他的怀里,而他的怀抱,也随时都为她张开。
    只是如今,她要做的不是躲进他温暖的怀抱中,而是,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中又添上一刀,她别无选择,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淡而又冷静,“放我下来。”
    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却又将她抱得更紧,颈上的鲜血汩汩而流,将他的青袍染成诡异的紫色,眸中雾色渐浓,低头凝视着她,声音中有一触即碎的脆弱,“跟我走……”
    沈落辞别过脸去,不敢看他,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我是楚阑的妻。”
    寒凉的空气将徐怀瑾笼罩,他犹如置身冰窖中,四肢都失去了知觉,“楚阑的妻……”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沈落辞的话,声音轻的像一阵叹气,整个人脆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颈上的鲜血是他唯一的颜色。
    灼华见状缓缓收回了匕首,他本以为沈落辞会和徐怀瑾走,但是既然没有的话,那么他就不必在干涉了,因为他知道,徐怀瑾是不会强迫沈落辞的。
    “我不会和你走的。”沈落辞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徐怀瑾的眼睛被雾色罩住,只剩了一片模糊的黑,即使这么近,也很难看清怀里的人儿,“他就是这样对自己妻子的么?任你这般委屈?”
    沈落辞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逃离,他的身子晃了晃,手臂无力的收紧,只是一瞬,却又颓然放开,沈落辞定了定神,缓缓开口,“他并没有让我委屈,只是有事情出去了,后天就会回来。”
    “是么……”徐怀瑾凝视着她冰冷的眼,淡然的没有丝毫暖意,刚才初见他时她眼中的光亮,是他看错了么?
    “你宁愿委屈的留在这里,也不愿跟我走,是么?”
    沈落辞避开了他黯然沉痛的目光,在这样下去,她怕她自己会沉受不住,“我说了,我没有委屈,我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我哭是因为我想他了,你明白吗?!”
    沈落辞的语气已经有些激动的颤抖,飞快的说完了话,便死死的咬住了唇,沉默着。
    徐怀瑾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颈上的血液变得粘稠,似乎是永远不会愈合一般的流着。曾经的一切,就这样过去了么?就像指尖融化的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随着那些眷恋化为云烟。
    他就这样凝望了她许久,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又浮现出初见时唯美的惊艳,碧草如茵,飞絮如雪,人心却已不如旧。
    “好……”心被扯的生疼,语调却低柔的仿若呢喃,“我明白了。”
    沈落辞听着他的话,心痛的连呼吸都变的困难了起来,曾经这令人惊艳的青衫,醉人的眉眼,什么时候开始被伤痛所覆盖?即使她的话狠狠地刺伤了他,即使他难过得心如刀割,却还是不愿意强迫于她,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只要她好,就可以忽略了自己的痛苦,只要她好,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沈落辞看着他颈间触目惊心的红,头脑一阵昏沉,“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相见了,这样对我们都好……而且,楚阑也不希望我再见到你……”
    伤的彻底了,他就会死心吧?她也不敢再见到他……
    “……好。”徐怀瑾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么?”沈落辞的语气不知怎么,也变得柔软下来,两个人都用着温柔的语调,像是窃窃低语的爱侣,说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徐怀瑾的脸色已经泛着淡淡的青色,嘴唇也是沉重的凝紫,却还是回应着她,“嗯……”身体上一切的疼痛仿佛都与他没有关系了,唯有心痛,不断地折磨着他,随时都会将他拉入地狱,“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那……你回去吧。”沈落辞强迫着自己转身,指甲狠狠的刺着掌心,仿佛这样就能让心不再那么疼痛,每一次迈开的脚步都是那么艰难,但是她不敢再回头,她知道一回头就能看到徐怀瑾悲伤的目光,将天地都化开,唯有疼痛。
    流萤见沈落辞转身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上前去扶住她,这才发觉沈落辞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凉的厉害。刚才那番话,不但伤了徐怀瑾,也伤了沈落辞自己啊……
    流萤扶着沈落辞进了屋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青衫,就那样置身在寒冷的夜色中,周身都仿佛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只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疼的厉害。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那绿影与他隔开,只留下一个漆黑的门面,再也看不到了……
    也不知是什么在徐怀瑾耳边轰鸣作响,眼前是一阵又一阵的漆黑,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
    风一直在吹着,像是永远不会停,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无孔不入,就连心底都带上了丝丝凉意。
    流萤将暖炉燃的旺了一些,又倒了一杯热水给沈落辞端去。沈落辞接过热水喝下,眼神却是发怔的,流萤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姐,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还没吃晚饭吧?”
    沈落辞轻轻的点头,却又在流萤转身时叫住了她,“等等。”
    流萤顿步回头,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落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缓缓道:“不要去厨房了。”
    流萤皱起了眉,以为沈落辞是不想吃东西,便低声劝解了起来,“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也不能不吃东西呀,再说你现在不吃东西饿的可不是你一个人,你要为肚子里的宝宝想一想啊。”
    沈落辞微垂下眼,手又抚上了小腹,前一刻,她那样伤害了这个宝宝的爹,肚子里的宝宝会怪她么?又有疼痛在心底蔓延,她不敢再去想徐怀瑾悲伤的眼,转移着思绪,轻声道:“我没说不吃东西,只是,不吃厨房的东西而已,你出去帮我随便买点吃的就好。”
    “厨房的东西怎么了?”流萤疑惑的看着沈落辞。
    沈落辞低声解释,“我现在若是吃了厨房的东西,那么我今天的委屈,不就白受了么?”
    她不能再这样过度的依赖楚阑、或是徐怀瑾了,她今天才发觉,没有了他们的保护,自己就如刀俎鱼肉一般的任人宰割,以前她还可以忍,只是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若是再忍下去,以后的孩子都会受到牵连,虽然,自己还没有把握,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流萤听沈落辞这样说,更加糊涂了,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沈落辞淡淡一笑,“今天的事情大夫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确实只是‘好心’的请我吃饭,就算楚阑回来后去问在场的下人,那些下人怕得罪了大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会避重就轻。那么楚阑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只有我现在病了,楚阑才好追究她,从而打击到她,让她收敛一些……”
    流萤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小姐是要装病么?”
    “对,所以这几天厨房送来的东西都不要动,原封不动地让他们撤回去,过了饭点你在偷偷跑出去,随便再街上给我买点吃的便好。”沈落辞带着一丝歉意看向流萤,“就是幸苦你了。”
    流萤盈盈一笑,“只是出去买东西而已,那里算得上辛苦呢?那小姐先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街上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给您带点回来。”
    “嗯。”沈落辞看着流萤走出了屋子,疲惫地躺在了床上,徐怀瑾苍白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中浮现,心又被揪到了一起,带着深深的钝痛。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刚才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她只记得他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直到现在她闭上眼,都仿佛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暗红。
    她说了不想再见他,他也答应了不会再来,那么以后,他们还会再相见么?还是,再也见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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