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侍郎妻

116 吹落娇红(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犹带着几抹鲜红的残云留在空中,仿佛是夜空撕裂的伤口。
    王娴语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以至于出门时都有些摇晃了,这个家早已失去了以往的温暖,她从她父亲眼里看到了敷衍,满腹的委屈已无人诉说,若不是母亲想她,今日父亲根本不会唤她回来吧?只是,刚才在席间,为何看到了柳静持呢?
    胃中一阵绞痛,翻江倒海的眩晕感侵蚀着她,让她无法再想下去,她摇晃着走到树前,扶着树呕吐了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醉了,可是醉了不是应该什么都记不住了么?为什么自己还记得那样清楚?清楚到一抬眼,就能看到春晖的面容。
    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使她不得不弯下腰去,更加剧烈的呕吐起来,醉酒的感觉竟是这般难受,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争先恐后的要喝醉呢?是因为这种难受么?可即使是这样难受,也不能让自己心里的痛苦减少丝毫,还似乎越演愈烈了。
    她的肩膀颤抖起来,泪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脸颊,她想放声痛哭,可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权利,她只能压抑着,痛苦着,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尽头……
    干燥的树枝刺得掌心生疼,王娴语却浑然未觉,直到一只手帕递到了她眼前,才将她恍惚的思绪拉扯回来,手帕的主人正低头凝视着她,王娴语看着身旁墨绿的长衫,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从未想过自己狼狈的一面会被他看到,因为自己曾经在他面前是那样的骄傲,千言万语凝结到嘴边,最终只是冷淡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柳静持笑了笑,“国丈邀我赴宴,我怎么就不能来?”
    说完便将手帕又往王娴语手边递了递,王娴语接过手帕,轻拭嘴角,微凉的风让她有几分清醒,她低声道:“我说,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在席间与父亲喝酒么?”
    “来看你啊。”柳静持毫不在意王娴语的冷淡,他知道这不过是王娴语的伪装,越是脆弱的人,就越喜欢伪装自己,把自己装的很强硬,其实内心已是掩饰不住的慌张了。
    王娴语转过了头,语气僵硬的问道:“来看我有多惨么?”
    柳静持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又将一盏茶杯递到她手边,道:“漱漱口吧。”
    王娴语看了柳静持一眼,他也毫不避讳的看着她,两个人都在没说话,就这样僵持半晌,王娴语终是接过了茶杯,漱起了口来。
    待她漱完,柳静持又将茶杯攥在了手里,看着树底的秽物,轻声道:“很喜欢喝酒么?”
    王娴语冷声道:“与你无关。”
    柳静持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淡淡道:“是么?那你为何还寄信给我?”
    王娴语转过眼去,“你既然收到了那封信,又不选择帮我,我的一切又与你有何干系!”
    柳静持笑了笑,抬眼看着她,“你认为没有回信就代表我不帮你么?”
    王娴语定定的看着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静持笑意不减,“你以为以你母亲现在的地位,能把你召回王府么?”
    王娴语迟疑的开口,“你的意思是……”
    “若不是我,你今天还在楚府里关着,又怎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王娴语道:“那,你是同意帮我了?”
    柳静持看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我已经帮你了,不是么?”
    王娴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柳静持似乎是故意一般的答道:“我已经帮你离开楚府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报答我,再说剩下的事情……”
    王娴语冷声道:“我信上并没有说我要离开楚府!”
    “我知道。”柳静持缓步走向一旁的亭子,王娴语不得不跟在后面,柳静持的声音幽幽传来,“但我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帮你,你总得付出点什么……”
    柳静持将尾音故意拉长,扯得王娴语心头微颤,王娴语顿住了脚步,皱眉问道:“你要我付出什么?”
    柳静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继续向亭子中走去,月漫轻纱,空气中笼罩着淡淡的凝香,划过记忆的思绪,柳静持在一处翠芳环绕的小园中停下,柳静持转过身来,看着王娴语,轻声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么?”
    几朵花瓣静静凋落,思绪如潮水般涌来,王娴语垂下了眼,心口早已不一,“不记得了。”
    柳静持一声轻笑,“我们上次见面,也是在这里,我求你,不要嫁给楚阑……”柳静持走到王娴语面前,缓缓低下头,凝视着王娴语,一字一句的问道:“现在,你想起来了么?”
    他的气息缓缓吐在王娴语脸上,惹得王娴语睫毛一阵轻颤,她虽是已为j□j,却从未与男子有过这样近的距离,有些仓惶的转过脸去,僵硬的说道:“想起来了。”
    柳静持看出了她的紧张,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王娴语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慌乱的看着柳静持的眼。
    月光柔和地撒下,树影一片斑斓,那近在咫尺的朱唇微颤,像是娇艳欲滴的花瓣,柳静持的手指不禁收紧,现在的她,仍然能让他如此心动……
    柳静持锁住她的眼,慢慢地俯下身去,离她越来越近,唇几乎贴在了她的唇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熏人欲醉。
    掌心因为薄汗已经变得滑腻,小巧的茶盏从掌心中溜了出去,落在地上,顷刻间便已摔得粉碎,尖锐的声响刺入王娴语的耳膜,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就在他要吻下的一瞬,她猛地转过了头去。
    柳静持目光一黯,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勾起的唇角使那笑容有些轻佻,他依旧看着她,“你不要我帮你了么?”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轻易地击碎了王娴语的坚持,她咬着唇,迟疑道:“我……”
    柳静持的手又重新抚上了她的脸颊,缓慢地厮磨着,似有似无的摧残着她最后一点意志,他就像个胜者一样俯视着她,短短一年,两人的位置便已互换,如今,卑微的是她……
    “你既然还没想清楚,又何必找我?”
    柳静持放开了她,王娴语急声道:“我不是没有想清楚,只是……”
    “只是还爱着楚阑?”柳静持转眼看着她,语气平静的听不出喜怒。
    “没有!”王娴语急急辩解,但却不知道,正是如此心急的辩解便轻易的暴露的她的内心,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地为春晖报仇,可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并非什么都不顾及的,自己还是不能接受另一个男人碰她,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对楚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柳静持的目光幽暗而冰冷,只是看了她一瞬就转过了身去,低声道:“我回去了。”
    王娴语急忙抓住他的手,道:“别走!”
    如果他走了,自己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柳静持的身形停住了,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开口,王娴语咬了咬牙,眼里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你刚才说的‘付出’就是指这个吗?”
    “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你又凭什么要我帮你?”
    柳静持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冰冷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却已经将王娴语击垮。王娴语缓缓闭上眼,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缓缓道:“我……可以做到。”
    柳静持的手指僵了一下,终于重新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冷冷道:“可我,已没了兴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到心里,王娴语的身子都僵硬了,她很少求人,如今却也是不得不求,“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帮我?”
    柳静持走到她身前,身子缓缓地压向她,王娴语紧张的捏住掌心才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恐惧显而易见,而他只是微笑着看她,残忍地说:“你是怎么取悦楚阑的?不妨也取悦取悦我,或许我一高兴,就帮你了。”
    这话对于王娴语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她差一点就要转身离去,可她生生抑制住了,裙角已经被她抓住褶痕,随风响起的沙沙声像是无尽的嘲笑,她缓缓地闭上眼,踮起脚尖,吻向他的唇……
    柔软中带着一丝凉意,两瓣唇就那么轻易地纠缠在了一起,她的眼睛闭着,因为不敢张开,心被无情地剪碎,带着那紫色的背影消失无踪。
    他的舌尖挑开她的唇瓣,像是在索取着什么,她的口中还带着丝丝酒气,却又甘甜无比,比什么都醉人……
    就这样吻了许久,王娴语轻轻低下了头,低声道:“可以了吗?”
    柳静持看着她微湿的红唇,反问她,“你说呢?”
    王娴语的身子颤了颤,有些摇晃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勉强站住,她再一次闭上眼,想要吻上他的唇时,他却推开了她。
    “你回去吧。”
    王娴语猛地睁开眼,怒声道:“你不打算帮我了?!”
    柳静持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去,“你回去就好,剩下的事我自会安排。”
    这像是一剂定心丸,王娴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好,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我到时候自会通知你。”
    柳静持不再管她,冷冷地走出了园子。月光下茶杯的碎片落入王娴语眼中,每一片似乎都映出了她决绝的眼。
    她这次,真的要楚阑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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