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侍郎妻

118 夜来风雨(下)


    雨还在深深沥沥的下着,洒落满枝树叶轻颤。楚阑看着远处孑然而立的身影,目光变得幽寒,冷声道:“‘雨幸榭’索承,以一手飞蝗石独步江湖,自然是记得。”
    索承的衣服上还带着林里的泥泞,雨水顺着额上的发梢划下,不断地激荡着心底的涟漪。
    “没想过我还活着吧?”
    楚阑淡淡道:“没有。”
    索承冷笑着,目光在幽暗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四年前你杀我全家妻儿老小,我装死才侥幸逃过一劫,我忍辱负重的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今日,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我血海深仇!”
    一直倚在楚阑怀中的沈落辞听到索承的话,不由得心头一紧,有些担忧的抬头看着楚阑。四年前有次楚阑出去办事,回来时浑身是伤,几乎丢了性命,那是记忆中楚阑伤的最重的一次,只是当年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伤成那样,如今听到索承的话才明白四年前的惊险,只是四年前楚阑尚有灼华相伴,如今只身一人,又有她拖累,只怕……
    楚阑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低头看着她的眼,墨瞳平静无波,似乎是要她心安,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舍,刺得沈落辞心底发疼。
    楚阑转过眼去,定定的看着索承,“四年了,不知你的功力比起当年如何,是不是还是如当年一样,远战如神,近战,就如泥了?”
    这样一番话让索承恼怒无比,却又无法辩解,他的武功路数本不适合单打独斗,因为独斗往往是近身相搏,他若是跟人近身相搏,暗器就失了准度,所以四年前才会让出来抓住弱点,有机可乘,可是如今,他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这四年里他访遍名师,以求近身之道,如今哪怕是近身相拼,他也有信心放手一搏。
    索承抽出腰间的长刀,眼神带着几丝狰狞道:“是不是一如当年,你不妨自己试试!”
    冷风呼啸而过,刀锋卷起无数雨滴,向楚阑挥来,这一招将索承暗器功夫与刀法结为一体,雨滴看似无害,但楚阑知道,若是被这雨滴击中,不死也得落个半残。索承这四年来果真没有懈怠,功夫比起以前,已是天壤之别了。
    楚阑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根长枝,在空中一挽,枝上的树叶瞬间被抖落,每一片都犹如利刃,将细密的雨珠劈为两半,雨珠的冲势被缓解,落在地上,可那树叶并未因此落下,依旧直直地向着索承飞去。
    索承心中一惊,急忙挥刀化解,却奈何树叶太过锋利,竟将他的衣袖划破,索承暗自咬牙,他特地挑今日出手,就是因为今日楚阑身边没有随从,而且又带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楚阑动起手来便会分心,所以他本是十拿九稳的,却想不到一别四年,楚阑的武功比起当日来,也是大有长进,仅仅过了一招,他就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并不是楚阑的对手,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
    索承思索片刻便挥刀上前,刀锋在空中斜劈而下,犹如碧月银辉,映得三尺之内的雨滴盈盈发亮。
    楚阑将长枝一挥,迎向他的刀锋,原本坚硬的树枝此刻被楚阑运了内力,竟变得柔韧无比,仿若初春的柳蔓,轻巧地绕在刀刃之上。
    索承提力想要往下劈,却发现触手绵软一片,竟是无从下力,如此一来,这刀锋挥也挥不下去,拔也拔不出来,硬生生地僵在空中。冷汗自额间而下,随着雨滴跌入土中,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想不到四年前自己因为不通近战而败给楚阑,如今竟是又要失败,四年的努力即将付之东流,而他也再没有机会了,因为楚阑是不会再给他机会的。
    楚阑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墨瞳看着眼前的索承,幽幽道:“看来你还是如四年前一样。”
    话音刚落,楚阑便将树枝一抛,只听‘嗡——’的几声闷响,索承的刀竟是脱手而出,树枝失去了内力的支持也应声折断,却并未因为风力而改变方向,直直的向着索承刺去。
    索承硬硬地接下一根树枝,手已被磨出了血迹,可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将半截树枝猛地一挥,打落了天上纷纷而落的枝叶,却被震得半只手臂发麻,一个趔趄几乎站不稳,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楚阑,从那双墨瞳中仿佛看到了家人惨死的景象,妻儿的痛哭声犹在耳边回荡,不断地敲击着他的心头,一如这几千个日夜的梦魇,永远都忘不了。
    索承的双目变得血红,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哪怕玉石俱焚,他也要拼尽最后一口气!
    他正准备出招,却瞥见一直被楚阑护在怀中的沈落辞,或许,这就是楚阑的弱点所在啊。索承将树枝向楚阑右肩掷去,暗自捏了两枚飞蝗石在手中,在楚阑接招的一瞬间,发出一枚石,直直击向沈落辞,这石子用尽索承生平所学,力道之猛,角度之刁钻,让人难以防弊。
    楚阑看着飞向沈落辞的石子,心跳瞬间漏了半拍,顾不得细想,转身去接,谁料这正中了索承的诡计,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了另一枚石子,直取楚阑左胸,楚阑发现时再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微微侧身,可那石子还是击中了楚阑的右肩,没入他的骨肉里。
    楚阑只觉得右臂一麻,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手中的短剑几乎握不住。索承一声狞笑,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楚阑,今日我也要你尝尝痛失妻儿的滋味!”
    说着便向沈落辞的小腹挥去一掌,楚阑呼吸一滞,猛地转身,将沈落辞护在怀中,那一掌牢牢地打在了楚阑的背上,鲜血从口中喷出,随着雨滴洒落一地,沈落辞失声尖叫,眼中是深深的恐惧,她害怕了,她害怕楚阑就这样倒下,随着她的世界,一起轰然倒塌。
    锥心蚀骨的疼痛从背上传来,楚阑几乎站不住,可他还是紧紧地将沈落辞护住,墨色的瞳凝视着她惊恐的眼,唇角微扬,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轻声道:“别怕。”
    四年的血海深仇终究在今日得以相报,索承心中不禁浮现起无限快意,一掌又一掌地击向楚阑的背部,却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全都避开了要害,狞笑道:“你不是能挡吗?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血沫顺着楚阑的唇角而落,滴在沈落辞的鼻尖上,墨色的瞳中是浓烈的不舍,可他依旧在对她笑,那笑容就像是初见时的一缕阳光,深深地印在沈落辞心底,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她才觉得他的臂弯是如此温暖,她不想失去!
    身后的索承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打着,每一下都像是打在沈落辞心里,她抬头看着楚阑墨色的瞳,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将楚阑推开,夺过他手中的短剑,狠狠地刺向索承的心头。
    这变化来的太快,得意中的索承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刺中,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声傲笑群雄,最后竟是败在一个弱女子手里,他猛地提起一丝力气,想向沈落辞额头击去,谁料楚阑的动作更快一步,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指尖凝力,掷向索承的咽喉。
    血汩汩而下,索承看着自己胸口上的窟窿,想笑,却再也笑不出来。
    沈落辞手中的短剑随着索承的倒下而掉落在地,她看着死去的索承,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自己——杀人了吗?
    楚阑倚着树才能勉强站稳,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人不是你杀的,是我,你别怕。”
    楚阑冰凉的手指让沈落辞恢复了一丝神志,她不敢再看地上的索承,转过头来,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目光中的一丝关切让楚阑心暖无比,他强忍住五脏六腑翻涌的绞痛,对她淡淡一笑,柔声道:“我没事。”
    黑暗中沈落辞也不好查看他的伤势,只能扶住他,轻声问道:“这里离京都还有多远?”
    “还有很远呢。”楚阑将她肩上的大衣又披紧了一些,看着她被雨淋湿的发丝,低声道:“这林子后面有个山洞,我们先去那暂避一宿,等明天雨停了,我在想办法回京都,好么?”
    沈落辞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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