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歌

    风雪声和其他人打斗的声音固然还在，内心“宁静”的感受却还是一分不改。
    或许是因为少女的眼神。
    或许是那一剑太过惊艳出尘。
    ……明明剑锋就在眼前，他却感到心安。
    不会伤到他的……那一剑决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
    他站在原地，不闪不躲，只是看着，看着银光点点绕在他周身，看着飞扬的雪花，瞬间凝滞。
    看着，他的阿萝，对他露出清浅的笑容。
    ……这不是梦吧……
    “嗤——”
    “嗤——”
    “嗤——”
    几声响过，他周围的雪地上出现了十数道深深浅浅的沟壑。
    ……这……不是梦吧？
    剑气已经消失，青萝站在距风破不足一尺远的地方，左手仍然向前平伸，却非指在风破身上。
    风破伸出手，难以形容心里的感受——那种被狂喜淹没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
    按住青萝的双肩，风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换了一声：“阿萝……”
    白衣少女垂下了手。
    飘雪不再避开这两人，开始缓缓落在他们身上。
    柔顺的乌发沾了几片雪花，洁白的六角花瓣融化成小小的水滴，沿着发丝滑落。
    水滴落地的那一刻，风破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喜悦而疯狂跳动的声音。
    少女抬起头，对他笑。
    “风。”
    “……阿萝……”
    就好像幸福来得太快，会让人惊喜得不知所措，风破的双手轻微地颤抖着，把青萝揽在怀里，却不知该说些、或者做些什么。
    “阿萝……”
    只有低低地、一声声地唤着，唤着。
    在刚刚，我一度以为已经失去了你……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看见你对我挥剑这样的折磨，更没有想到，在看见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时，我竟然喜悦到可以献祭所有，来感谢这次失而复得。
    不要……再也不要离开我！
    “呐……风，我回来了哦！”
    “……嗯。”
    看见你那样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已经回来……只是不敢相信，你的“回归”，居然是如此轻而易举。
    “虽然有点困难……不过，我还是从那个术里挣脱了呢……”
    “嗯。”
    我知道我的阿萝一直都很强……没有从一开始就相信你会挣脱，是我的错。
    充满着欣悦的拥抱持续了一会，青萝的声音忽然微弱了下去。
    “……风……”
    “……我在……怎么了？”察觉到青萝声音的异常，风破吃惊地松手，想要查看青萝的情况，下一刻，便看见白衣少女软软倒了下去，想要搀扶时，却因为方才的重伤而无力，也跪倒在地上。
    青萝“嘶”地吸了口冷气，抬手捂住颈侧，却对焦急的风破，又笑了笑。
    “风……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就是那个梦，让我几乎再也见不到你。
    虽然梦里的一切都没有了，但……我还是很高兴，我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 如果还有选择
    没有人误会，这只是我自己的失误罢了。
    ——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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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梦见了十年前，在杭州的自己；梦见了我看过的焰火，他们在头顶炸开，散开各色花朵；还有好多好多人，秋芷哥哥，琅嬛哥哥，师姐们……
    那是她从黑暗中走出之后，最早，最美的回忆……
    【那么，看着吧……看着这些美丽的事物，再也不用思考其他……】
    她很清楚，对方一直想说这句话。
    也很清楚，自己一定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好呀，可是……
    【可是什么呢？】
    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啊……
    ——就算是在幻觉中也从未发生过的对话，在脑海之中，却是出人意料地真实呈现。
    她恍惚地记得，自己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
    “我有想过……不要醒过来，也好。”青萝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按在自己颈侧，微皱眉头。
    风破的手指动了动，心中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却还是认真听着。
    “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真的好难过啊……”
    透过那异样明亮的满月，有一双眼睛在望着她，目光温柔，却又坚定无比。
    “心里空空的，不像是丢了重要的东西，而像是……把心，也一起丢掉了……”
    那是谁啊是谁啊？她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明明和自己的心一样重要，却怎么想，都只觉一片空茫。
    “然后啊……我听到有人叫我……‘阿萝’……”
    风破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确唤过一声。
    “所以，就想起来了呢！”少女眼中闪过雀跃的神采，让人哪怕只是看着，也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不过此刻，风破并没有要笑的意思。
    他终于发现了青萝的不对劲。
    如果说倒在地上还只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而虚脱的话……那么，用手捂住的颈侧为什么会有血液渗出来？！他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攻击……当然就更不可能伤到阿萝的颈部！
    那么……这些血难道是……
    因为险些经历生离死别，所以，重逢的那个时刻，才会格外激动人心。
    尤其，“重逢”的两人还是差一点就对对方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的——恋人。
    不过，这重逢固然感人，却不见得必须让所有人关注。
    “……现在……你可以说出自己的目的了么……嗯？”
    绝艳此刻脸色非常不好，原因么，就是单膝跪在地上的……那该死的到底是云中还是秋尘？还有，碧莺……你这白痴这是想干什么啊，啊？！
    跪在地上的男子周身环绕着不可忽视的杀气——好吧，绝艳点点头，看这反应应该是云中——恶狠狠地抬起头，双目之中布满血丝：“……我也……很，想，知，道！”
    ……这么说，秋尘与云中，根本就不齐心咯？
    这么一想，绝艳的眉头挑高了几分，制住碧莺的左手又加了几分力——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样，要是让碧莺再掺和的话……本来就很混乱的场面，恐怕就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了。
    灵力的漩涡逐渐扩大，就在碧莺忍不住想要挣开绝艳的双手、冲上前去的时候，那股灵力突然停止了流动，云中的脸色蓦地惨白，身体一晃，口中喷出血来。
    “……什么？”绝艳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同一具身体里，失去了控制权的那个灵魂，居然还能这样影响“外面”的那一个？而外面的那一个……还是魇城四物灵之一的云中……
    秋尘，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啊……
    “……秋！尘！”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叫声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合作者，云中的恨意——而非厌恶——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想了想，绝艳还是觉得与秋尘交流比较容易一些——虽然那家伙肚子里弯弯绕太多，但总比失去了理智的……混蛋！云中你又想做什么？！
    “砰！”
    重拳落下的地方，此刻已经成了深深的坑陷，碎石四溅，而周围的地面，也正成龟背状缓慢开裂。
    “秋尘……你给我滚出来——”
    怒吼声如波涛般席卷了山巅，却没能得到秋尘的一点回应。
    【你给我滚出来啊混蛋混蛋！】
    【……啊……很抱歉……】
    【什么抱歉？谁要你说抱歉？你刚刚……你这个混蛋刚刚都做了什么？！】
    【……】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见“合作者”问了自己与绝艳相同的问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秋尘微微笑起来。
    我想要，打破诅咒啊……
    不是为了与你的“合作”，而仅仅是我自己的愿望而已……
    利用云中你做挡箭牌，虽然这样的手段有些……呵，不过，是真的啊……从很久之前开始，我想要做的，就只有这样一件事而已了。
    从站在“绝艳”面前的那一刻开始。
    ……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被选作“侍灯”，带进绿烟小筑，然后，遥遥望见了祭坛。
    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时的心情，叫做憧憬。
    诸神之战中，大放异彩的九灯啊……就在自己的面前，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同样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后来的心情，叫做悲伤。
    他的前任，之所以连一个“继任者”都没能留下便消影无踪，就是因为魇城那可怕的诅咒。
    那么，是不是打破了诅咒，就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已经忘记了真正的年龄，不过，再怎么想，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啊……
    只是个孩子的他，对着祭坛发下“破咒”的誓言，然后，开始了近乎疯狂的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