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记

难道你面目狰狞丑陋犹如恶魔？”
  “不，恰恰相反。有人曾当面背后都称赞我好看，形容我是美得不像男人的男人。”他温和而轻松地道。
  “听公子语气，有人这样称赞你很受用吧？”我暗暗嗤笑。“不过也说明，公子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一位俊美的帅哥又怎会吓着我？”调笑出口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竟不知不觉轻松下来，刚才骤然被透视了般的寒凛竟不再影响我。是因为这人轻松温和的话吗？
  恍惚想着，只有皇甫玉衣的微笑才给过我这样的感觉。
  
  眼前的背影陷入静默。“为何还不转过来呢？还在犹豫？”我说。
  背影又静默片刻，才缓缓转过来。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纯黑的衣裳闪着丝绒般的光泽，头发漆黑，衣裳漆黑，只有脸似玉雕一般的高贵苍白。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什么，摔倒在地，可我丝毫没觉察到疼痛，脑中一片空白，直直瞪着那张脸。
  “呯”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我头上，又跌地面摔成碎片。我晕了过去。
  
41
41、第 41 章 ... 
 
 
  醒来时，是在一张很舒适柔软的床上。额头上一抽一抽的痛，我摸了摸，触手柔软，发觉被砸伤的头皮已经被包扎好了。
  于是，我想起令我霎那惊惧的那一张脸，立时从床上弹坐起来。
  “醒了？”悦耳的声音来自窗边，是那种犹如天籁般的声音。无残公子手中持书，坐在窗下书桌之旁，此时略略抬眼，淡然望着我。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了。你你……究竟是谁？”我身上僵冷，瞪着那本应已经消失的脸，那一张属于苍玉宸的脸。
  “你觉得我是谁？”他的声音……与苍玉宸一样的动听悦耳。只是，记忆中苍玉宸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是否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我却无法辨识。无残公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相较我的震惊恐惧，他平静得有些奇怪。
  窗外阳光灿烂，照着那张绝色之脸一侧，睫毛浓长，在玉雕般脸上投下令人遐想的暗影，睫毛掩映下那双漂亮的眸子凝视着我——那眸子却是浅浅的紫色，一瞬不瞬的，如果不是他那样平静，那目光专注得令人错疑它的主人是在紧张。
  “你不是苍玉宸。你是谁？”我镇静下来。虽然那除了眼眸外都一模一样的脸让我情不自禁地颤抖。
  眼睫微颤，那浅紫的眸子中流转着难以形容的光波，他用那神秘莫测的紫眸又凝视了我一会，才垂下眼睑，淡淡道：“你说我是谁？”
  
  有关无残公子的传闻在心中掠过，我喃喃说：“据闻公子是逃亡的王族，这王族是否就是苍狼一族？你与苍玉宸是兄弟？他迫得你逃亡在外隐姓埋名？”为了权势手足相残实在是寻常，而当日青芙所说苍狼一族一生对妻子忠贞不渝的故事我压根就不信——在这个时空中，这比神话还神话，而我根本没有在苍玉宸身上感觉到那种所谓的忠贞不渝，所以，我也不相信苍狼的父亲只有一个女人——我几乎在片刻间就把无残公子与苍玉宸的恩怨勾勒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无残公子没什么表情地瞥了我一眼，转过脸望着窗外，淡淡道：“符合常理的推断。”
  
  ——但就算是孪生兄弟，也很少有这样相象的。是了，这个世上还有易容这回事。我趿着鞋，缓步走近他。
  我伸出手，还未触到他的脸，手腕便被扣住。
  “你做什么？”他皱眉看我。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戴着人皮面具。”
  “有这种面具么？好丰富的想象力。”无残公子笑了笑，“除了眼睛的颜色，我与苍玉宸是不是一模一样？果然吓到你了吧？”
  “不。”我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有些走神，喃喃说，“外貌几乎一样，可气质上却有些不一样。”其实，不应该说气质，他的气质也与苍玉宸很像。只是，那含笑望着我的眼神，却与皇甫玉衣有些像，温柔，平和，带着丝关切。
  苍玉宸从来不曾这样看我。估计他也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任何人。
  他一向是居高临下，算计的、讥嘲的、戏弄的……那才是苍玉宸才会有的眼神。
  
  无残公子不再看我，唇畔的微笑也消失，扣住我手腕的左手松开，端起几上的茶盅，却不知为何他的手一颤，茶盅自他手里滑落。我下意识伸手扶住茶盅。
  一瞬间我看见无残公子的掌心里有红影一闪。
  “你掌心里是什么？”
  
  他的手抓着桌子边缘，指节有些发白。我望他的脸，他没看我，脸上是极其隐忍的表情。“你既已见过我，可以回去了。”他下着逐客令。从我这角度看去，他的额角边隐隐有青筋凸起，漆黑的发丝垂下，掩盖了他的表情。
  我想起传闻中他身体虚弱的事，原来竟是真的。
  他那样的人肯定不愿别人见到病痛发作软弱的一面，我本该就此装作没看见顺他的意离去的。可是他掌心一晃而过的红影令我惊疑不定。
  
  我实在该离去的。我与他今日才见面，将来说不定还要倚赖他，此刻绝不能得罪了他，让他对我生出恶感。我的理智这样告诫着我，于是我打算转身出门，可竟然不知为何，我的手却似乎另有一个思想支配着似的，竟在掰无残公子那搁在桌子边的左手。
  
  我看到了他左手的掌心，掌心中一颗鲜红的血痣。
  “为什么……为什么你掌心里有血痣？”我喃喃着，失神地想起来害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的落水事件。那个在小时候揉着我的脸欺负我的可恶男孩，那个失踪多年后又突然出现在麦邸的说要娶我的漂亮青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才是苍狼？”
  
  无残公子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闪着隐约骇人的嗜血光芒，我却毫不畏惧，摇晃着他，一声声逼问：“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与苍狼是什么关系？还有冰淇淋！为什么宇文连玉长得与冰淇淋一模一样！而你却与苍狼这么像！为什么？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失控地大喊，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喊些什么，只是觉得来到这个时空后所受到的伤害令我无比愤懑，无比悲伤。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忽然间，无残公子大力扯得我倒在他怀里，他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我的腰，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重重压在我唇上，疯狂掠夺，那力道重得似要将我整个吞噬。等我感到窒息想要挣扎之时，方发觉他的手臂竟似铁箍，我丝毫无法动弹。
  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也感到他在撕我的衣裳。这时的我来不及迸发恐惧屈辱等诸如此类的情绪，因为窒息缺氧，我再次晕了过去。醒来睁眼，窗外依旧阳光灿烂，但窗下已是空空，如不是地上还有碎裂的茶盅溢开的水渍，我几乎以为刚才只是合眼小寐时一个恍惚的梦中片断。
  但那还没干涸的水渍说明，我晕的时间很短，短到根本发生不了什么事。只是手腕上有点疼痛，举到眼前看时，有一道血痕。这让我十分纳闷，我记得当时两只手都被无残公子箍住，压根没有机会碰到碎裂的瓷片什么的，而那时窗边也没有锋利之物。
  但当时太混乱，我也精神激动，无意中被什么划伤也是可能。
  
  那天我没有回酒楼，是因为无残公子嘱咐下来，说他因发病伤到了我感到歉疚，请我住几天，等他病势轻时再来向我陪礼。
  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的，这里到我的酒楼乘马车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但我心中震惊茫然还没过去，无残公子掌心中的红痣让我无法释怀，本能想留下来，想距他近一些，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与前世的联系。
  ——在经过宇文连玉和苍玉宸之事后，我对这些联系已经不抱希望。可万万没想到，这兰丹城的无残公子，也与苍玉宸一样，有着与前世的苍狼一模一样的容貌，不，比苍玉宸更像！那颗同样位置的红痣，还有眼眸的色泽……我忆起前世的苍狼眼眸乍一看去虽近黑色，但在阳光下却会隐隐带上紫色。
  
  后来，阿四来见了我一面，汇报了一下酒楼的情况——基本没有我什么事，就算真有事，也有午侍卫会帮着解决。所以，我更加安心地住了下来。
  
42
42、第 42 章 ... 
 
 
  十多天后，终于再次见到无残公子。也许是因为发病过的缘故，显得脸色更苍白，而眼眸的色泽更紫了一些。
  他朝我微笑：“抱歉，那日吓到你了吧？”
  我摇摇头。那微笑动人之极，足以令天光失色。可不知为何，我却蓦觉一阵难受，怔怔的竟欲流泪。
  “怎么了？”他坐在椅上，仰脸不解地瞧着我。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脸埋在他膝上。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不愿细细去想是哪里来的冲动去亲近一个还是陌生的男人。
  只是他对我微笑的那一瞬，是十分十分的难过。他本该也是天之骄子，本该像苍玉宸一样，漠然俯视众生的。而刚才竟仰着脸，对我那样温和地微笑。
  他有这一世苍玉宸和前世苍狼的容貌，才智也不下于他们，可是他们可以纵横天下，可他却只能坐在轮椅之上。
  无残公子一动不动，有些僵硬，好一会才来推我。我却埋得更紧，泪水倾泄，沾湿他的衣裳我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