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记

  “枫？谁是枫？”
  “就是月夜枫。”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回答。
  “你说什么？”玄石的声音太过惊讶，流转的银光终于又回复成眼眸，那控制住我的奇异的力量消失了。我回过神，瞧着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极惊讶的神情，我惊于刚才被他控制的心神，思绪纷乱，呆呆未语。回想当日在苍玉宸的书房内，我也是突然失去意识，手腕上也多了道伤口。
  原来，是在那时，就已经步入苍玉宸精心的圈套之中。我失去意识之时，多半盘问过我。但那时的我只有前世的记忆，估计苍玉宸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所以才决定将我送给玉赫无极。
  
  “你怎么认识月夜枫的？”玄石问，但没有再施展那可以摄人意念的法术。
  这玄石语气……我抬眼直盯着他：“你又是怎么知道月夜枫的？”
  玄石望我一会，惊色慢慢消去，微微动容：“原来是她！怪不得你会有情蛊这种连我也无法完全解去的奇毒！”
  我看着那苍白得诡异恐怖的脸，脑中一些记忆电光石火般掠过，脱口道：“我知道了！你是云空森！”
  他脸上再度出现惊诧之色：“你知道我？”
  “不错！不但知道你的真名，还知道你与月夜枫、星苍梧一起同属什么北宸殿门下！你的形貌如此奇特，定是因为曾中了枫的毒的缘故！”
  “月夜枫告诉你的？她竟然敢告诉你这些？”玄石——不，云空森眉头蹙起。
  “不是。是间接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来的”我心里浮起那一个夜晚，那长草起伏中，只一个眼神便会令人恐惧的男人。
  “他们？你是说星苍梧与月夜枫？”
  “还有北宸殿主。”
  “什么？你是说殿主竟亲自……”他失声而呼，但立即克制住，深思片刻，挥手为我解了穴。
  “这么说，那应是殿中圣药碧焰凝露丸了。怪不得这两次用这血解情蛊之毒效果好了许多。”他自言自语，端了碗转身便走。
  “情蛊……”失去知觉前的一幕回到脑中，我从床上跳下，急喝，“你站住！”
  云空森头也不回，只是挥袖一拂，我又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望见窗前站着的人影，一瞬间，昨晚上的记忆蜂拥而来。
  他似感到我醒了，转过头来。的的确确，那是苍玉宸。
  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涌上心头，很想大喊大叫，可在那变幻的眼神注视下，我就似被针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恨也好，怨也好，羞怒也好，全都如汽球中的气体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疲倦与无力。
  “你真厉害。我实在佩服你。”我疲倦的喃喃了句，便闭上眼不再看他。
  
  床微微一震，却是苍玉宸坐在了床沿。
  然后颊上一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侧了侧头闪避，那手停下了，却没有离开。
  “棠棠……”他叹息着低唤了声。这样熟悉的称呼令我心头一悸，手指不觉攥紧了被角。
  “你也很厉害。”他道，“当日如果不是云先生，我根本没有察觉已经中了毒。那时我也十分佩服你啊。心存诡计，表面上却不见一丝端倪，连我竟也着了你的道。为解所中之毒，迫得我不得不改变整个布局，我自己还得假死。当初将你带至府中，可从来没料到这一结局。你能想象当时我的愤怒？”
  
  所以，我被当成物品一样送给了玉赫无极，成为他打击水獍国的一棵棋子。
  
  “战场如博弈，落子本应无悔，不过——”苍玉宸的声音顿了顿，“我却开始后悔。因为这点悔意，本已控制住的情蛊之毒又再发作，所以回到兰丹城时，我已经不能自如行走。”
  
  所以，才诱使我来到这兰丹城，取我之血为你解毒。
  
  “毒势日益加重，玄石先生也只能将蛊毒暂时逼至掌中，但依旧不能控制蛊毒蔓延。最终，眼眸也成了紫色——这是蛊毒深入骨髓的标志，就算取得你之血，也只能稍稍缓解。但是，很意外，你的血虽不能完全解毒，却竟然能完全控制了蛊毒。”
  
  那是因为枫为我取来圣药服下的缘故。
  心里不禁一酸。
  
  “不过，左掌心的血痣越来越浓，这是情蛊之毒与你的血液相冲所至。我想知道，那日你见到这颗血痣，为何如此吃惊，如此喜悦？为何因此而确信我不是苍玉宸？难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苍狼？他的掌心之中也有这样一颗血痣？”
  
47
47、第 47 章 ... 
 
 
  我的心不由猛地一跳，倏地睁眼盯向他，毫无准备地直直望进那长睫掩映下的黑眸，不觉心头又是一震，下意识闪开目光。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左右，我没有刻意掩饰，复又抬眼，漠然道：“你戏耍得我还不够，还欲挖掘我的过去讥嘲一番吗？现在我能够活着，只因为我还有为你解毒的价值。难得堂堂苍狼侯这么闲，花这么多时间演戏。”
  
  片刻沉默。
  苍玉宸道：“我没有戏耍你，也不是在讥嘲你。至于为我解毒……”他突然笑了笑，神情有一丝古怪，“那也得你愿意。”
  
  愿意？我冷笑。云空森数次取我之血，又哪里征得我同意了？想起云空森，不由想起下落不明的枫，想起那晚她喷在北宸殿主雪白衣袍上鲜艳的血……
  
  微微一声叹息打断我的走神。苍玉宸缓缓说：“我并没有刻意瞒你，但犹豫还是有的。那日你到兰丹城后第一次见面，我转身面对你时，已决定不再对你隐瞒。但没想到你一见我便惊得晕了过去，醒来时你又凭着想象让我成了另一个苍狼——当时情景，实在不敢告诉你真相，只好任你误会了。我承认，是有些担忧你知道我真正身份后会承受不住。后来几次见面，我几番暗示，可你……”他长长叹气，苦笑着，“棠儿，你有时很聪明，但迟钝起来时，着实令人吃惊，也着实让我苦恼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又是如此温言细语，就算是再冷漠的人，也会不自禁去细辨那声音。
  我不由仔细回想到兰丹城后那日与他的对话——很羞惭的，他的的确确没有承认过出自我想象的他的身份，也从没有故意引导我想歪，一切都是我凭空编出来的——只因为他的紫眸及左掌心的红痣，就天马行空的给他安了一个我自己可能接受的身份。他也的确有好几次欲言又止，的确有几次明显的暗示。可因为先入为主，以为他已经死了，虽惊于他的容貌，可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就是苍玉宸！
  想起当时自己的白痴言行，我浑身燥热起来，差一点恼羞成怒。勉强压抑着，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是，我是世上最愚蠢的人，活该被人利用。我谁也不恨，只恨我自己。现在我在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你。”
  
  “真不恨？”
  我闭不眼，不愿再说话。
  恨不恨，结局已经是这样。在这个世界我的一生就这样走完。对这个让我变成小丑般可笑的世界，也无力去憎恨。
  
  颊上微暖，又是他的手指轻柔拂过。
  就算心已成灰，身子却是活的，有活人的感觉。
  我太疲倦，无力激烈反抗，也无力上演自尽什么的激烈戏码，只是无奈到悲哀。
  
  “还记得最初，你挨打之时，你对我发的誓我可是记忆犹新！棠棠——”他轻柔地唤了一声，我以为还有下文，却良久没有声音，停在我脸侧的手掌却突然用力。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眼眉之间。
  我不禁睁眼，惊见那双眼眸又变成紫色！
  惊愣之中，苍玉宸已经紧紧将我搂住，鲜红的薄唇用力吻了下来！
  他的身躯火热，隔着衣衫也能清晰感到他身体的温度。
  我恍然明白这是情蛊发作的缘故。
  
  就在眨眼间，他已经扯去了我的衣衫，修长的身体覆了上来。
  那凶猛的力道令我一阵阵疼痛，在我惊觉该反抗时已经无法反抗。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我骤然间胃腹翻腾，恶心欲呕——可是因被紧紧压制住无法动弹，我一时窒息，头脑一片空白。
  
  “棠棠！”有人轻拍着我的脸颊，焦灼地呼唤我，我茫然睁眼。
  “棠棠？”苍玉宸的脸出现眼前，肌肤上明显的男子体温传来。我蓦地仰起身，“哇”一声开始呕吐。
  
  “棠棠！”苍玉宸给我披上衣衫，有些失措地搂着我，“你怎么了？”
  他与我贴得极近，男子的气息不住传来，我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只是趴在床边不住干呕，直呕得眼前阵阵发黑。
  我满身冷汗，总算稍稍平静下来。却觉苍玉宸一动，打算抱起我，引得我又欲呕吐，勉强喘息着吐出一字：“滚。”
  他一静，手停在我腰侧未动，那男子的温度与力道唤起深埋的噩梦。我的手指紧抓住床单，嘶声道：“别碰我！”
  停在腰上的手便似火炙一般缩了回去。
  他惊怔地望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闭了眼伏在枕上喘息，却控制不住身子拼命发颤。
  
  “棠棠——”这样的语气，也是我从未听过的，昏沉中我的眼睁开一线，却被发丝迷眼，他伸手，似想为我拂开，却又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