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无尽囚生

夜深了，跟随着万家灯火熄灭的节奏，一栋平民楼中，爬楼梯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身着军装的士兵来到这户人家门口，他掐灭手中即将燃尽的香烟，回头冲着身后的同僚们使了个眼色。
    女人哄着小孩上床睡觉，浑然不知门外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客人。
    客人并未遵守拜访礼仪。黑色的弹筒口简单粗暴地轰开了房门。士兵拉下防尘镜，纵身跃入屋内。女人与孩子躲在卧室的床下瑟瑟发抖。
    身材矮小，圆脸上夹着框镜的秘书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门打开来，金座王走出房间，秘书向他走过去。金座王从未见他的秘书如此惊慌过。
    “王。”秘书开口，“昨夜发生一些事。”
    金座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两人进入近旁的议事间。关好门后金座王让秘书接着说下去。
    “战旗团大部分成员的家人昨晚被军方强行抓走。时至今早，大概有数十名团员私自退出战旗团转投军方。”秘书边说边不停地搓着手。
    “什么叫转投军方！军队是造反了吗？”金座王的声音突然提高。秘书的话和小动作都令他感到心急气躁，战旗团是先王一手建立起来的，为了保证团员与其家人的安全，他们及家人的资料一直都是最机密的，除少数可信的人外，其他人想得到一名团员的资料是很不容易的，何况是更多团员的。金座王如今也无暇去推测资料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他要面对的是更加紧要的情况。
    秘书仍然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他吞吞吐吐地说：“实际上，军队的指挥权如今在埃文手中。”
    “他又是哪里冒出的乱臣贼子？”金座王激动地说。
    “他是勃兰特的弟弟。”秘书似是受了惊吓，他低声说。
    金座王背起手，在房间中毫无章法的踱着步子。他时而盯上秘书欲言又止，时而冲到窗口木然的神情盯上玻璃窗。
    “我要提醒您一下。”
    秘书的声音把金座王拉回现实，他投去疑问的眼神。
    “星球会议的时间已经到了。”秘书道。
    金座王一开始几乎没有听懂秘书说了什么，他脑中一团混乱，他让秘书又重复了一遍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让他们都散了吧！”金座王说。
    **
    秘书推开议会大殿的门，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有大臣到吗？”秘书问站立两旁的卫兵。
    “只有一位。”卫兵好像早准备好了答案，干脆地回答道。
    “是谁？”秘书问。
    “佐尔公爵。”卫兵接着补充说，“他刚刚离开这里，说是去见金座王了。”
    秘书默默点头，抬手轻轻地推了下镜框，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然后亲自关紧了大门。
    **
    大殿门口，佐尔被卫兵拦在门外。
    “金座王吩咐过，他现在不想接见任何人。”卫兵冷冰冰地说。
    佐尔在卫兵面前走了两圈，卫兵仍旧仰着头岿然不动的架势。
    “不要记错我说的话啊！”佐尔说，“请您转达一下，那许多人当中，我是第一个前来见他的，如果他错过这一次，下次前来的则必然不会是我了。奥，别忘记告诉他我的名字，我是佐尔。”说完他转回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卫兵垂下眼睛，犹犹豫豫地没动地方。
    “你若不通报，金座王就要通报你了！”佐尔笑着说。
    卫兵急忙拿起通讯机，一字不漏的把佐尔的话复述了一遍。
    不出所料，佐尔很快就被请进了大殿。
    金座王端坐在王椅上，他高高在上的气势与以往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神中的疲惫与不安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佐尔仪态举止依旧是谦恭有礼，然而他的开场白却远没这样温和了。
    “愿王安康。”佐尔行礼后接着说，“昨日至今，人们讨论的话题非常一致的只有一个，我当然也不例外的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至于它发生的过程、细节、真假？我和其他人一样持保留态度。勃兰特将军与那些疯狂的暴徒可是万万不同，这其中是不是存在误会？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吧。”
    “放肆！”金座王高声吼道。他把翻腾的怒火一直压制到佐尔一段话说完，这已是极限。此时他再不能保持应有的风度，他从座椅上站起来，“本王现在完全有理由把你关进监狱！”
    然而佐尔却不以为然的坐着，他的手指在扶手上弹着钢琴。
    “卫兵！”金座王大喊道。
    “您不必着急，我还没有说完。”佐尔慢吞吞地说。
    卫兵已经推门进来，他愣愣地站在门口等待金座王指示，金座王颤抖的手指指向佐尔，他愤怒至极，喉咙中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来。
    “您还不知道宫外的情况吗？”佐尔说，他抬眼看向金座王的手，不禁笑了。
    “王！不好了！大批军队把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秘书大叫着直接从敞开的门冲进来。
    此时佐尔的通讯机突然响起来，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令金座王胆战心惊。金座王疾步上前，猛然夺过他手中的通讯机。
    而佐尔却没有在意他的意外举动，反而笑出声来。
    “来人，把这个疯子抓起来！”金座王大叫道，这是他方才就想说的话。
    接到明确命令的卫兵直冲着佐尔而去。
    “慢着！”站在门口的秘书喝令道。卫兵收住脚步转头望向秘书。
    秘书放缓语调对金座王说：“您太冲动了！现在大敌当前，不可轻举妄动啊。”
    金座王怒目而视，对着秘书发出令人恐怖地低吼：“你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秘书的脸色阴沉下来，然而他却没有立即出门，他对进来的卫兵使使眼色，卫兵顺从地匆匆退出大殿。
    “请您冷静，臣先退下了。”秘书说完转身出了大殿，大门随即紧闭上。
    “请把它还给我好吗？我想是埃文打来的，我需要接听一下。”佐尔指着金座王紧握的通讯机说。
    通讯机响个不停，而金座王似是没听到佐尔的话，他表情呆滞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大脑却没停下来，需要他去想的事情太多了。
    “好吧。”佐尔说着离开了椅子，他走到金座王近前说，“您的化妆师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竟然能把您的疾病掩藏得这么好。说起来，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与深爱的人阴阳相隔才是，您说是不是？”
    金座王猛然看向佐尔，眼中除了怒火还有恐惧。
    “我们做笔交易可好？”佐尔移开视线说，“相信我，于你于大家都会是最好的结局。”
    “我不求其他。”金座王慢慢挪着步子，有气无力地说，“请放过我的妻子。”他身体瘫软跌进王座中。
    “怎么办？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佐尔接着说，“您看这样，我治好您的病，让您带着妻子离开，去你们想去的任何一个星球，过上隐姓埋名的幸福日子。”
    “好。我马上起草退位书，让位给你。”金座王毫不犹豫地说。
    佐尔走出王宫，军队立刻分列两旁为他开路。他上了一辆军车直奔关押勃兰特的监狱。
    天空阴沉，风卷树叶打着转，街上除了军队不见行人。
    一道道铁门接连敞开，军车畅通无阻地进入色调黑暗的王都监狱。
    佐尔走下冰冷的台阶，穿过宁静的走廊，来到一间囚室门前。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一路上他没能组织好要说的话，现在更是没得头绪，于是他硬着头皮进入囚室。
    佐尔站在围栏外面对着勃兰特。
    勃兰特哼笑了一声说：“看来我要出去了！”
    佐尔沉默，他轻轻地摇头。
    勃兰特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佐尔歉疚地说。
    勃兰特注视着佐尔，他马上意识到他的一些微妙变化，他感受到佐尔的歉疚并不来源与其他，而是发源于自身的。
    “说实话，我很惊讶。”勃兰特手指拨弄着冰凉的手铐说，“可我不相信这渐渐浮出的真相，我没想到你竟会做到这一步。”
    “你会从这里出去的，只是……”佐尔说不下去了。
    “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吗？！”勃兰特突然激动起来，“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工具？”
    “哥，我……”佐尔没法正视勃兰特的眼睛，他低下头。
    “我看着你长大，恐怕你已忘记的我至今都还记得。”勃兰特痛苦地摇头。
    “我不想你做我的敌人。”沉默良久的佐尔说。
    “你不想我做你的敌人？我何时说过何时表现出要与你为敌？”勃兰特反问。
    “不，是我会与你为敌，而我不想那样做。”
    “你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给过我，”勃兰特转过去面对了佐尔，“我不想再见到你。”
    佐尔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要对外宣称我已被处决，我不想让家人伤心。”勃兰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