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榻前的帝女

第6章


有老太爷在,哪有他们这些奴才开口的余地,眼前看来横刀无用武之处,他们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同时开罪两位主子。
  不过他这善看人脸色行事和见风转舵的圆滑,倒是令凤长京为之侧目,稍露赞许之色。
  「云寂,去把雷大夫找来,就说咱们这儿有个小病人需要看诊,叫他把一身的本事使出来瞧瞧。」瞧著这女娃的「狠劲」就知她不是一般人,他非救她不可。
  一名面无表情的玄衣男子忽地现身,没人瞧见他从哪儿蹦出,拱手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如鬼魅般消失,来去无踪,快如疾风,叫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爷爷,你不会真要救她吧!」凤扬尘神情恼怒,清逸出尘的俊美面庞微浮暗青色。
  一会儿,一身白衣不染尘的温雅男子迎风而至,身后跟著一名十一、二岁大的小药童,两手提著竹编的药箱。
  「嗯!不错,有勇气,这小姑娘我欣赏。」见状,俊眉一挑,兴意十足赞道,微扬的嘴角泄露此时的愉悦。
  「雷、仲、春——」他竟敢兴致盎然地看他笑话!
  「不长你辈也虚长你几岁,小小的尊敬不会折了你的傲气,没有人敢打包票一辈子用不著我一门手艺。」雷仲春凉凉的警告。生意人也有明枪暗箭要躲,你死我活的拿命相拚的时候,尤其是银财满钵的百年世家,那眼红的人可多了。
  他看也不看瞪他瞪得咬牙切齿的凤二少,迳自一翻衣袍下摆蹲下身,对著小牙锋利的小兽……呃!小姑娘察言观色,再以一指放在她的雪腕上,细细诊脉。
  凤氏孙子辈并不多,凤扬尘上头还有二叔凤东陵所生的长子凤寒波,此乃大少爷,晚两年出生的凤扬尘便是少不更事,成日鬼混的无能凤二少。
  「别怕,你获救了,我们不会伤害你,救你的人是凤氏家主,普天下敢为难他的人屈指可数。」不敢说完全没有。人若没了敌手,可是相当寂寞的。
  「雷仲春,你药房里的奇花异草有一大半是我提供的,你应该先看看我的伤势,我可是被疯子咬了。」吃里扒外的家伙,胆敢漠视他。
  「……送上雨前熙春和黄山毛峰的凤氏?」气声虚弱的江清浅松了松口,编贝牙口微染血渍。
  雨前熙春、黄山毛峰?
  她一说出口,不只雷仲春挑眉了,在场的凤长京及凤扬尘也眉头微动,颇有深意地注视神色狼狈却不失沉著的丫头,雨前熙春和黄山毛峰是贡茶,今年开春才送进宫的新茶,一般高门大户都不见得喝得到。
  而她说得稀松平常,恍若随口一提,光凭那份气度,那份浑然天成的内蕴光华便可知,她的出身绝非寻常人家,更甚者和宫里有关。
  可是看她那身穿著打扮,地位应该不高,顶多是贵人身边的旁亲,常年熏染出贵气。
  「凤氏的好茶可不只这两样,白牡丹种的碧螺春更是茶中极品,一年最多只产七两,皇帝还喝不到呢!」雷仲春笑著往她口中塞入一粒苦涩的白色药丸,运气在她背上一顺,化开药性。
  「父……帮我找……找贞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不能让她喂了鱼虾……」一说完,她全身气力用尽,铺天盖地的晕眩席卷而来。
  「我帮人是要有报酬的,你欠我的出诊费和药费一共是……啊!厥了,晕得真是及时呀!那我这笔看病的费用该向谁索讨?」他摩挲著下巴,一脸苦恼万分的模
  「呵呵,雷大夫还在乎这点小钱,不过是点小风寒,几帖驱风散也就祛风散病了,哪用得上名贵药材。」想眶他银两,那是不可能的事。
  「老太爷可是言轻了,小姑娘体内积郁的不只是寒气,还有胸口的淤毒,想必落水前另有一番凶险遭遇,她骇到了,也郁气不散,不下重本医治恐伤根本,寿短不过三十。」伤了内腑,轻者积郁成疾,药不离身,重者丧命,性命不保。
  「有这么严重?」开口询问的不是面露沉思的凤长京,反而是讶异不已的小太岁凤扬尘。
  雷仲春笑了笑。「如果再不把她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我看连今晚都过不去,内伤加上高烧不退,好了也只会成为整天痴笑的废人。」
  凤扬尘两道浓黑剑眉拢得高高的。「庸医,连个丑丫头也救不了……」
  「别胡说了,雷大夫的医术有目共睹,不可起轻慢之心!云寂,把这位小姑娘抱进左侧的舱房,寻个妇人照料,为她更衣。」虽说年纪尚幼,男女大防仍不可不避。
  「是……」云寂刚要弯身将人抱起,一道旋风似的身影蓦地将他推开,让他为之愕然。
  「我来,这丫头敢咬我,看我饶不饶得了她。」晕了正好,可以任他为所欲为。至今敢在他手臂上留记号的,她是第一人。
  有仇不报非君子,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这渗血的牙印子就拿她的细皮嫩肉来还,看谁狠得过谁。
  舔著臂上伤口未干的血,脸色阴恻恻的凤扬尘狠厉地夺过那具瘫软身躯,像老驴扛物般往肩上一甩,当成死尸一具,毫不怜香惜玉,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将她扛进自个儿的舱房。
  「他……会不会太急了?那丫头还没长成呢!」啧啧啧!才几岁的毛孩子就想开荤,思春早了些吧。
  听了雷仲春的揶揄,凤长京一回神,呵呵直笑。「年轻人火气大,血气方刚,真能开窍也是好的,老夫一把年纪了,也想抱抱小曾孙怡情养性。」
  两人相看一笑,自有不言可喻的妙趣。
  「我去下下针,通通血脉,否则将来落下病根可就是我的过失了。」雷仲春大步一跨,笑意温若煦日,小药童辛苦地紧跟在后,走一步跑两步。
  「狼崽子心狠手辣,我去劝说劝说,毕竟那丫头身娇体弱的,还是别闹了太过,万一把身子骨搞虚了,可就得不偿失。」凤长京咳声叹气,唯恐小孙子拿捏不当分寸,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说穿了,其实不过是他们的恶趣味,想看看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如何吃瘪,光是一个丫头就叫他暴跳如雷了,若是继续发展下去呢?真是值得期
  「……啊——好痛,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好大的胆子敢冒犯……」
  舱房内传出娇嫩的怒斥以及一声闷哼,雷仲春一马当先的抢在前头,不落人后的凤长京也身手矫健的跟上,一前一后地进入舱房,见著房内的情景,两人先是一怔,继而连忙一人拉开骑在人家小姑娘腰上正欲「逞欲」的小孙子,一人扯过被褥盖住衣衫半褪的女娃,两个人谴责的目光同时瞪向不知悔改、目露凶光的凤二少。
  他们只关注「身心受创」的小丫头,无人注意到凤扬尘的眼角肿了,有道小小被拳头扫过的瘀紫。
  第三章
 
 
 
  三年后凤氏大宅
  早春的水榭仍有些寒意,弯弯曲曲的九曲回桥建在水面上,度过寒冬严苛的斑斓锦鲤,优游自在的在水底游来游去,水清浮萍绿,五色圆石铺底,日头一照,水面浮现五彩光芒,耀眼夺目。
  凤家大宅分布甚广,由大门口的朱门一入是四进的院子,从前头走到后院大约要去掉半天的工夫,内部格局错综复杂,暗藏五行八卦,看似各自为院,实则巧妙相连,每一院落都有连接到另一院落的暗道,除非是在宅子里干了三年以上的「老人」,否则迷路的人不在少数。
  堂屋式的建筑一排连著一排,除了老太爷凤长京所住的中堂外,大老爷凤东隅的居所是「清漪院」,住著元配和偏屋里两名小妾,奴婢若干。
  二老爷凤东陵住的是「落雁院」,妻周氏,无妾,生有两子寒波和非渊,依凤氏族规规定年满十六得搬出屋子,另置院落独居,以做为日后娶亲之用,因此凤寒波现居「晴雨阁」,凤非渊是「东欢居」。
  但是嫡庶有分,三老爷凤东平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和他住在一块,加上妻子朱氏,五名妾室和通房,「双鸿院」就显得狭小,有点拥挤。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天生爱美色,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想沾一沾,不论年纪,只要人家媚眼一勾,他就迫不及待的想摘花。
  要不是朱氏够悍,镇得住丈夫,双鸿院屋里的小妾就不只这些,凤东平也是三兄弟中孩子生得最多的一个,若非早夭了数名,否则还会更多。
  而全宅最宽敞的院落不是凤长京的中堂,而是貌艳桃李的凤扬尘,「夕欢阁」他一人独占,而且规矩甚多,除非他痛快了,不然连他爹也不得进入,且把门的是四名身高六尺四的壮汉,胳臂比梁柱还粗壮,一膀子下来会打死人的,谁也不敢去送死。
  「向晚姊,向晚姊,你看我这个双飞蝶的结子结得好不好看?这是我花了一个晚上才想出的新花样,系在腰上,彷佛裙摆停了一对蝴蝶,轻轻一摆动它也跟著动,我把颜色配得恰如其分,红的丝线穿过水蓝的,浅浅的绿盘上杏花黄,晕开的粉紫配上茵绿……」
  一道粉色身影飞奔而至,小巧的小虎牙外露,额上薄汗微冒,大大的笑容让稚气未脱的面庞显得更加出色,妍美大方。
 
 
 
  「春浓,瞧你急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得这样大呼小叫,缓著点说,我在这儿呢!哪儿也不去。」拎起素白绢帕,笑颜浅淡的向晚轻拭春浓的额头香汗。
  「向晚姊,你怎么不论何时何地都不急不躁,看起来像古刹中的老松,沉静得没有一丝脾气,让我好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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