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行

皇上这话听上去好似商量一般，但其实任谁都明白这是决不允许抗拒的圣旨！
  让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皇上这话任何人都听得分明——他压根就没提白吟岚已经娶亲之事，俨然是要让白吟岚自己私下将之前的那桩婚事处置了，然后迎娶赵若水！
  大殿中又一次因为皇上的话而陷入了一片静谧，没有人开口，明明只是一个指婚，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其中那浓浓的深意——皇上要对白家出手了！
  “皇上恕罪！草民已在数月前便明媒正娶了云家的女子！倘若此时再娶公主，怕是会委屈了公主！”良久的静默之后，白吟岚终是将蒙在事情面上得那层纱给挑了开来！虽然这并非是一个明智之举，但白吟岚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白吟岚话落，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便变得诡异起来，汹涌的暗流在私下澎湃着，空气骤然变得紧张异常。
  赵梓宸闻声忍不住为白吟岚捏了一把冷汗，他紧紧地抿着薄唇，心下暗道糟糕！——他太了解自己的皇兄了！白吟岚这么做，无异于是将自己推到了一条死路上！
  皇上闻言，顿时半眯了眼眸，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回绝他的话！即便说得如此委婉，但在这么多朝臣的面前，白吟岚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巴掌，让他心下不免生了几分恼意，眼底寒光乍现之后，皇上轻轻地冷笑一声，风轻云淡地落了一句：“关于这事儿！朕也有所耳闻，不过听说那云家的姑娘不过就是一个江湖女子，似乎名声还不怎么好！这样的身家如何配得上白家！依朕之见，还是早早处理了吧！别辱了白家的名声！”
  轻轻的“处理”两个字重重地落入了白吟岚的耳中，让他心底惊骇，顿然惊觉自己做了一件极错的事儿！指不定还会连累了云洛洛！想到此，白吟岚身子都忍不住轻颤了颤，薄唇紧抿，眼底波涛汹涌，但却拼命地压制住心下的惶恐，拳头悄然在袖中紧拽。
  “爱卿，如何？”浅浅的如何两个字，那人说得甚是风轻云淡，可却让听者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草，草民……草民谢恩！”白吟岚咬着牙，忍着心下的悲愤，还是向皇上谢了恩。
  顿时，大殿中响起了皇上爽朗的笑意，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张狂，他的眼神淡然地从赵梓宸那张森然的面容上扫过，带着几分挑衅——没有人能忤逆皇上的意思！即便那个人是自己最亲的兄弟！他不会允许有谁在背地里给他耍些小动作的！
  皇上从金座上站了起来，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一边接受着众人那不知是真心还是虚妄的贺喜，一边拍手换来身边的公公，吩咐道：“给朕下旨，昭告天下！朕要将若水公主指给白家大公子白吟岚！下月初五完婚！普天同庆之际，朕要大赦天下！”
  一纸诏书断了白吟岚最后一丝念想！
  昭告天下！这个人是压根就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更不给他翻身的机会！这就是皇家！面对敌人，不留一丝后患！
  退了朝，白吟岚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当白含玉夫妇见到白吟岚那张惨白的面容时，都不禁吓了一跳。
  “吟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黎馨急忙上前，一把将白吟岚抓住，紧张地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她和白含玉被皇上“请”入宫中，却不言明所为何事，明面上是富贵荣华地伺候着，可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她自己也心中无数了！
  昨晚，一阵喧闹将他们吵醒，起来便瞧见了白吟岚跟着禁卫军一道进了宫中，当时，白含玉和黎馨两人心下顿凉，心知大事不妙！
  倘若是在宫外，白含玉还能托人去寻个事由，而他那些位居高位的学生们，无论如何对他总是有着几分恭敬的！然而，他们现在身在宫中，且不说那些学生是否知道此事，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难以插手！
  想来这便是皇上将他们安置在宫中的另一层意图！——防备！
  每每想到此，白含玉便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躲了将近一世，却还是躲不过皇上的猜忌啊！
  “娘……”白吟岚面如土灰，抬眼望了一眼黎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即，白家夫妇心口微跳，相互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担忧的神色。
  “皇上一早宣你进殿怕不是什么好事儿吧！”这里没有外人，白含玉无需估计，口无遮拦地说道。
  然而，话音才落，黎馨却忍不住用手拐了一下白含玉，压低了声音说道：“也不怕这话传出去？”
  在他们身边听墙根的人可都不在少数呢！
  “爹，娘……”白吟岚声音稍稍多了几分哽咽，眼底的痛苦一览无余，他深深地拽着自己的拳头，从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给他招来这般灾难，如此痛恨自己没有武功，不能逃出高墙大院，随着云洛洛一起快意江湖，哪怕是逃亡，他也乐在其中！
  “孩子，究竟怎么回事？”黎馨着急了，瞧着他那副痛苦的模样，心下如同点燃了一把火一般，烧得她难受！
  “皇上，皇上指婚了！”半响之后，白吟岚深吸一口气，干涸的嗓子艰涩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白家夫妇惊退了两步。
  “什，什么意思？”黎馨心下“突突”的，虽然听了白吟岚的话，却不敢深想这其中的含义。
  惊变
  “娘……”白吟岚望着黎馨，艰涩地开口：“皇上将赵若水指给了我……”
  白吟岚话落，屋中半响无声，黎馨瞪圆了眼眸，目光紧紧地锁在白吟岚的身上，眼底的眸色逐渐变浓，从满眼不可置信到愤怒：“什么？这算什么话？”
  “娘子，此事恐怕多是冲着白家来的！”白含玉闻言，锁紧了眉峰，他抬手轻轻地搭在了黎馨的肩上，拍了拍，让她稍稍息怒。
  “白家？”黎馨此时正在火头上，她一把拍开了白含玉的手，怒容满面，更加不管自己身边到底埋藏了多少的眼线，只管怒声道：“白家如何招惹他了？我们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别人说上一句闲话，生怕皇上心里生出丁点疑虑，我们白家做事从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来没有想过入朝为官，更加没有动过什么歪心思，凭什么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白家，白家，我们白家做得还不够吗？躲得还不远吗？还不本分吗？现在，却要将那个什么劳资公主嫁到我们白家来！这，这，太过分了！”
  也许别人瞧着像是殊荣的东西，在白家人的眼中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白家只想清清静静地教书育人，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书生，不想沾惹这些世俗的肮脏，辱了圣贤之道！
  “娘子！”白含玉闻言，顿时忍不住沉了声：“我们毕竟在宫中，隔墙有耳！”
  对于白含玉的提醒，黎馨心下更是火冒三丈：“我就说当初将我们弄到宫中来没什么好事儿吧！敢情就是为了这么个目的啊！隔墙有耳？难不成我还怕了？我现在就担心没人把这些话搬给他听听！在这宫中每日住得提心吊胆的，提放着别人，还要小心保全自己！就这么个破地方，他当我白家还会宵想不成？”
  “娘……”白吟岚听着黎馨的话，心下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忧：“事已至此，就算再生气也没有用了！”
  白吟岚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黎馨的心里，只见她神情变得有几分哀怨，望着白吟岚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惜：“孩子，这可怎么是好！我们身在宫中，周围连个能帮忙说话的人都见不到，想要出去，怕是也不可能了！也不知道洛洛现在怎么样，要是她知道这个消息……哎……”
  听着黎馨的话，白吟岚的眼眸微微暗了暗，唇畔轻轻嚅动了一下，半响之后才徐徐开口：“娘，就算身边有能帮忙说话的人，恐怕为时已晚了！”
  “怎么？”白含玉之前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心下盘算着要如何动用他那些在京城中的关系，然而，突然听闻白吟岚这么一说，白含玉心下不免紧了几分。
  “皇上已经在早朝的时候宣旨昭告天下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五！”这话白吟岚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眼底划过一丝痛苦和憎恨，拳头紧紧地捏在身侧。
  “什么？已经昭告天下了？”白含玉顿时瞪圆了眼眸，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眸光，要知道，皇上这可算是完全断了白家的后路啊！想来，他是铁了心要对白家出手了！
  “怕是，娘子她此时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白吟岚唇角不禁弯起一个酸涩的苦笑，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才刚刚逃脱唐门设计的婚堂，却又遭了皇上的逼婚，想来，他白吟岚也不过是一介书生，这些人还真是高看了他啊！
  “那……”黎馨这番话，当即没了主见，一双清澈的眸子中竟然开始起了水雾，接着，那晶莹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让白含玉瞧着好不心疼。
  “娘子……”白含玉长叹一口气，轻轻地将黎馨拥入怀中，仔细地拍着她的背，黎馨顺势倒在他的怀里，竟然痛哭出声。
  白吟岚见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屋中，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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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白吟岚所料，在赵梓宸府上的云洛洛已经听到了白吟岚下月初五即将大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