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霸爱·偷心皇妃

第185章


    安公公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劈头盖脸便是一阵训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赶快把馒头捡起来,耽误了时辰,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他已经迈步向红衣女子走去。
    其实,安公公心里也是害怕的,在宫里他也算是个老人,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被发配去繁逝宫当差。那里是这座皇城内的冷宫,里面住着的都是先皇无所出的妃嫔和失宠的主子。若说残忍的刑罚,他活这么大把年纪并不是没有见识过。不过像面前这样惨不忍睹的景象,他还真是见所未见。
    先皇在世时,他就听宫人私下里说过,这皇后是如何的不得宠。他也曾在御花园见过凤驾,那时候的皇后娘娘是怎样的光彩照人、风华绝代啊。如今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说来,也怨不得谁。都是她咎由自取,迫/害先皇最爱的懿华夫人、害死昭仁太子、囚禁先皇,阴谋夺权,还妄图称霸天下……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表面上弱不禁风、美如天仙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个心如蛇蝎、令人发指的毒妇。
    说到底,都是争宠惹的祸啊!女人的嫉妒和仇恨,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
    一个下场遭遇值得同情的女子,却因了曾经的所作所为终是让人无法同情起来。
    这样想着,安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废后,吩咐小喜子:“把馒头递给她!”
    小喜子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手里的馒头颤巍巍地伸了过去。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便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时不时响起的微弱呼吸,他便真要以为这女人已经被折磨死了。
    然而,就在她将馒头伸到她面前的一刹那,她却忽然抬起了头,小喜子的心骤然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那干枯的黑发掩映之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血污蜿蜒而下,横七竖八的暗红色细长疤痕爬满了整张脸,唯一能看清的便是那双细长美丽的眼睛。可那眼睛里的目光却是浑浊空洞的,在这幽暗的宫殿里,透着说不出的凄惨。
    寒风忽然大了,竟然吹开了那扇虚掩的破窗户,雪花被凛冽的寒风卷进来,在面前飘落,苍白了她那血污遍布的容颜,连那火红的衣裙也变得凄凉了。“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馒头递过去?”安公公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囔,“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是就这么饿死了,上头怪罪下来,你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最后那句话听在小喜子耳朵里让他浑身一机灵,害怕和性命比,当然是性命最重要。看样子这个女人确实是疯了,手脚上都锁着铁链,看样子也伤害不了自己。
    这样想着,小喜子大着胆子重新上前,将手中的馒头递了过去。
    安公公也上前一步,立在一旁,指着馒头对红衣女子轻声诱哄:“饿了吧?这个馒头是给你的,能吃的!”
    红衣女子盯着那已经发馊的馒头愣愣地看了半晌,原本浑浊空洞的目光中忽然迸发出一丝亮光,她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呼,头向前伸着,嘴迫不及待地向小喜子手中的馒头凑了过去。
    小喜子见她真是饿坏了,便将馒头掰下一小块喂到她嘴里,如此反复几次,两个馊馒头竟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安公公这才看了小喜子一眼,冷冷道:“动手。”
    小喜子立刻会意,走上前去,伸手去剥那件又脏又破满是血舞的凤袍。然而,他的手刚扯住那凤袍的领口,那女子忽然发了疯般地扭动着身体,想要甩开那双攀在自己衣领上的手。
    她瞪着小喜子,嘴巴大张,喉咙间的呜咽声好似野兽的嘶吼,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染上了冰冷的铁链,那森森白骨随着她的动作亦隐隐可见。
    可她却恍然未觉,只是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紧揪住自己衣领的手。
    那一刹间,小喜子在那双细长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仇恨和愤怒。
    是的,她愤怒了,因为自己要扒了她身上的那件凤袍。
    他忽然间想起,来之前有个小太监跟自己说,这个废黜的皇后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就穿着这一身凤袍,当差的人为了将它剥下来,用了各种方法,依然于事无补。后来,但凡有靠近她的人想打她衣服的注意,都会遭到她歇斯底里的反抗。再加上她是被皇上直接下令关到这里来的,没有皇上的命令,没人敢伤她分毫,所以便一直拖到现在。
    奇怪了,这个女人,明明疯了,为什么还那么在意这件衣服呢?
    “安公公,这可怎么办呢?”小喜子急了,越是想将她钳制住,越是会激起她更加激烈的反抗。
    “什么怎么办?这是皇上下的命令,今天不把她这身衣服扒下来,我们两个都得脑袋搬家。”安公公也急了,皱着一张脸,揪住了凤袍的另一边衣领,声音也冷了几分,“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它扒下来,还不动手。”
    小喜子不敢怠慢,又啥时间多了一个帮手,动作也一下子麻溜儿了。两人一人揪着一边衣领往下一扯,“嘶——”的一声,凤袍已经被褪至肩下。
    那疯女人却忽然抬头看着屋顶,喉咙间发出一长声异常凄厉的呜咽,两只胳膊用力一挥,锁在她双臂上的铁链一弹,竟然发将专注于脱凤袍的安公公和小喜子弹了开去。
    安公公和小喜子一时不备,被铁链弹了个正着,脚下虚浮几步,终是稳住了身形。心里都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弱女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狠劲儿。
    霎时抬眼看去,只见那疯女人已经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此时正虚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早已经铁链染的猩红一片。
    她明明就像个垂死的破布娃娃,却偏偏有如此摄人的凶狠眼神,那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安公公也震惊了,关于这个废后不肯脱去凤袍的传言他之前也略有耳闻,却是始终不信。一个被终身幽禁在冷宫、身受酷刑折磨的废黜皇后怎能还穿着凤袍呢。可是今日一见,却是由不得自己不信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殷红的血液不断顺着铁链低下,将地上的黑曜石濡湿了一片,他心里的不安逐渐凝聚。
    自己是奉命来剥除这废后身上的凤袍的,可是她如此挣扎下去,恐怕凤袍没有剥下来,她的命却是要没了。倘若因为自己剥除凤袍一事而让她丧了命,拿自己便真的要为他陪葬了。
    该怎么办呢?
    小喜子等了半晌,只见着身旁的安公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疯女人,眉头却越拧越紧。心中不由急了,直叹自己的小命这次怕是不保了,额上凉凉的,用手背一擦,竟是一层冷汗。
    他也不敢吱声,只是一脸无助地看向安公公,却见他忽然上前两步,立在那疯女人面前,然后俯下身,缓缓地,一字一字道:“娘娘,今日是仁德皇帝入葬皇陵的日子,您是仁德皇帝的皇后,是不能穿着大红衣服的,让奴才给您换一件吧。”
    安公公的声音很低,很沉,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听得清楚,包括那个靠墙支撑这重量的疯女人。
    小喜子心里诧异极了,这废后都已然疯了,安公公再给她说这些,她能听得懂吗?
    然而,奇迹出现了。
    那疯女人好似听懂了什么,忽然浑身轻颤一下,一双大眼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公公,眼里的愤怒和仇恨竟然渐渐消散。
    安公公试探地伸出手缓缓摸上了那褪至肩上的凤袍,而这一次,那疯女人却是不吵不闹不反抗,竟是安静的出奇,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火红的衣裙从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往下滑。
    “小喜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小喜子愣愣地看着判若两人的废后,眼珠子都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冷不丁被安公公的低喊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凑身上来,利落地剥掉了另外一只袖子。
    “呼——”终于成功了,小喜子卷起怀里被血污浸染的凤袍,深吸一口气,顿感如释重负,耳边就响起安公公神清气爽的声音:“走,回去交差。”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开帘幕,向外走去。“喔——”小喜子忙应了一声,他忍不住看了看靠在墙上的废后。她依然一脸呆怔地立在那里,目光空洞,望着远方,黑发披在布满血痕的雪白缎袄上,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转身的瞬间,他分明看见,一滴清泪自那密如蝶翼的睫毛间轻轻滚落。
    原来,疯子,也是会哭的。
    小喜子心头一怔,有一瞬的失神,却又听到前面传来的急切唤声,终是摇了摇头,几乎是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幽暗的宫殿瞬间恢复了寂静,冷风呼啸,似鬼哀嚎,让这空旷的宫殿愈发显得凄凉。
    萧浅浅的眸光定定看着无力滑落在冰冷墙壁上的女子,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剪水双眸里忽然浮现出悲悯和哀伤。
    如果,两年前不是她一手策划了代嫁和亲的阴谋;如果,自己没有答应她的提议去盗取明月珏;如果,她不是担心自己临阵倒戈而以青颜郡主的身份出现在琉璃阁的贵宾晏上;如果,她没有出乎自己意料地一舞艳惊四座……是不是便不会有那之后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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