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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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
    裴砚起得很早，因为这是他素日养成的习惯，也因为今日一早他就要与洛川出衙办事，所以，洛川府衙的差役送来的早膳也很早。膳食很简单，一碗清粥、两样小菜和一笼热腾腾的包子。裴砚喝第一口粥的时候，虽然有些迟疑，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吃了第一口包子，随意地赞了一句“味道不错”，看过送早膳差役一瞬间变化的眼神，心里已经猜到大半。他不动声色吃过早膳，将医箱背在肩上，缓步向府衙的侧门走去。
    侧门外，一辆黑顶篮布的马车已经停当在门口，洛川已经换了一身文士儒服，站在马车旁等他。
    见他走出来，洛川同他打个招呼，正要招呼车夫准备上路，被裴砚摆摆手拦了下来。
    裴砚不紧不慢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又向周围的街道看了看，撩起马车的蓝布帘子，对着里面淡淡道：“牙牙，出来。”
    半晌，空空的马车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裴砚回身对洛川道：“今日不用马车，我们骑马去。”
    话音未落，一阵窸窣，马车里唯一装着案情卷宗的木箱打开，里面翻出一个灰扑扑的人影。
    洛川一双虎目瞪成牛铃铛：“小殿……阿牙？！”
    凤珑撇撇嘴，不高兴地看着眉目平和、看不出喜怒的裴砚：“你怎么发现的？”
    “包子。”
    凤珑立刻垮了一张脸，但只是片刻，立刻又恢复如常，仿佛刚刚从箱子里爬出来的根本不是她，她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走到裴砚面前，因为只才到他的胸口，她特地把头扬得高高的，把胸也挺得高高的，瞪着他：“我也去！”
    裴砚看着她半晌，点点头：“路上听话。”说完，他率先钻进马车。
    马车一路颠颠晃晃出了城门，沿着一条黄土小路向前行去。
    大约行了一刻钟的时间，太阳慢慢升得高起来，温度也热了起来。裴砚拉开马车窗，外面的明艳艳的阳光照进来，趴倒酣睡的小书童立刻皱皱眉头，不耐烦地小声嘟囔两句，翻了个身。裴砚放下隔开蚊虫的纱帘，将身子挪了挪，遮住照进车里的日光，他翻了一页手中的卷宗，却好一会儿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马车的空间不大，三个人坐在里面，加上一箱子卷宗，小书童只能缩在角落，灰扑扑的背影蜷成一个团儿，看起来小小的，隔着距离，仍能看到那张因为药水显得有些平凡的脸上，长密睫毛下睡眠不足留下的淡淡阴影。
    昨晚在天香楼用过晚膳，他和洛川回宛安知州衙门里，又谈了整整半宿，她也跟在他身边整整半宿。端茶、倒水、添烛、研墨，还亲自到厨房替他们熬了一锅清香扑鼻的菜粥做宵夜，等他们吃过宵夜，她已经把他素日吃的汤药煎好送到他面前。出门的时候，他图方便，习惯将药制成丸剂，她大约从黄芪叔那里知晓，丸剂的效果终究不如日日现煎的汤药，这些年，只要她跟在他身边，千方百计，能煎一日汤药，她便煎上一日，她说，虽然不能连着，效果还是差了些，但多喝一天汤药，就比多吃一天药丸强，你别怕苦，我请你吃我自己做的梅子……
    今日，他与洛川特意早早出行，没想到，她却比他还是早了一步，替他熬了粥、蒸了包子，更不知早早爬进箱子里躲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