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梦付芳华

第66章


  千百次的后悔敌不过那一天那个男人的一句话,“罗刹大人,魏文公那边已被说客说服,不日便会向姜国派兵,而西夜亦足够壮大,齐国方面,小人已全权掌握。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称霸后的封号问题……”
  我点点头,“公孙鸣,诸子那边由我出面,即使不是王室血统,届时你称王,天下也定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拱手,“烦恼大人了。”
  我摇摇头,“别忘了你的承诺,那之后,还请为罗刹安个罪名假以处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亦或我身边的任何人。”
  他低下头,“是,公孙鸣明白。”
  那张布了十二年之久的网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我知道公孙鸣的为人,届时如若他真的封王,那对他的身份威胁最大的我断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将她牵连进来,那么将她留在祁月城会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忽略了自己养大的这个妮子的倔强,即使明知道没什么希望依然想要独自上京都去找我,她辞别慕青的那天晚上让我明白自己不可能就这样丢下她,而那个少年,我认得,姜国的七皇子琪陌,也在那天晚上出现,他皱眉问我,“你是她的什么人?”
  心里突兀的想,或许这个少年能成为一切的转折点,他仇恨姑苏,也绝无可能臣服于公孙鸣,早前公孙鸣就在说这位少年如何聪慧,或许会比姑苏更加棘手,那么,告予公孙鸣让他与他暂时结盟,尔后我在暗中扶持这个少年,让他真正具有与公孙鸣较量的力量,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我开口说道:“琪陌殿下,在下有一件事有求于你,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如若公子真的想寻求西夜的帮助的话,那我想,我还是能帮上你一些小忙的。”
  他看着我,呵呵一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那之后,儒家嵩山之上,白发苍苍的儒家长老走了一步白棋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道,“罗刹,人心也许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我挑眉,执了一枚黑子答道,“哦?”
  他和善的笑,“主导这天下的,从来都不是哪一位仁人志士,而是全天下人民的人心。你要为公孙鸣求得一番正名,诸子不会反对。但,罗刹你有没有想过,天下人会不会反对呢?”
  我微微一笑,“这乱世乱了太久,结束这一切的,必然会被奉为英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永远是结果。”
  本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可是我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姑苏的反应。
  对于西夜这些年来的壮大,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尽管他或许不知道我还活着,并且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但他也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的任人宰割。
  只是当我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然后我才发现,生命中到底是什么最重要,我可以用一切去换的她的安全,西夜,王权,亦或我的生命……
  而现在,便是与他约好的再见之日,我没有带任何东西便走进了姜国王宫,自以为是的主宰者,拥有的实在比普通人多不了什么。但也少不了什么。
  一世长梦付芳华.一世劫篇完结
  。
  倾紫月
  当司越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刺进那个男子的胸口时,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也走到尽头了。
  是否越是信赖一个人,那么就越是不信赖一个人?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司越自己清楚,在那件事发生之前,那个男子在自己心里拥有何等尊贵亦或神圣的地位。
  十五岁,当自己第一次败在他的剑下时,他就向他跪下发誓,要让自己的剑护在他之前,他会是姜国未来最伟大的王,而他将是为他开道的第一功臣。
  没有人怀疑他的忠心,庆元公没有,凌司马没有,墨琦没有,他自己也没有。
  那信赖是如此的牢固,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缰绳,看似怎么也扯不断,但如若稍有松动,便会立马紧缩成一团,伤了执着的那一方。
  他在他的耳边冷声说,“你该死,琪陌。”
  我也该死。
  可终归下不了真正的狠手,剑尖擦着心脏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知道这不足以要了琪陌的命,但却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公孙鸣拉了他走,“凌越,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且暂避麻烦。”
  他摇摇头,“你带月娘离开就是了。”
  红衣的女子脸色惨白,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大滴滑落,“司越,对不起,对不起。”
  他侧过脸去,“你走吧,月娘。”
  她固执的拉着他的衣袖,微微颤栗的身体,梨花带雨的脸庞上布满了哀求之意,“一起走,司越,求你。”
  第一次见到她其实并不是在那个西夜安排刺杀姑苏的晚上,早在那之前他就和墨琦一起去过那里,那时候西夜的态度还没有那么明确,但他们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红袍的女子是枚重要的棋子无疑。墨琦执了酒杯,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司越,你觉得那位女子怎样?”
  他看了看台下正在跳舞的她,微微点头,“是西夜的人无疑。”
  墨琦哈哈一笑,“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觉得她漂亮吗?”
  他古怪的看了看他,“你看上她了?别忘了,西夜可是个危险的存在,里面的人,是敌是友又怎能说得清楚。”
  他摇摇头,“你错了,我既没有看上她,也没忘记西夜的存在。我的意思是,如若想跟西夜顺利结盟,或许这个女子会是一个关键所在,那么,你认为西夜会怎样安排才能将其顺利的安插在我们之间呢?”
  他皱眉,思索片刻后答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或许这位姑娘会常伴你左右?”
  他差点将入口的酒尽数喷出,“错了,也许是常伴你左右。”
  他眯着眼瞧着楼下舞台上的女子,她有一头及腰的长发,衬着身上的大红舞袍,显得异常乌黑秀丽,一颦一笑间略微有些俏皮意味显露,却又瞬间隐藏了去。
  “谜一样的女子。”
  他在心里暗暗的想道。
  而爱上她并非刻意,就连救下她也是墨琦的命令,纷飞的花瓣雨中他紧紧搂住她的腰,轻声笑道,“对着一名手无寸铁的女子使用暗器,可着实称不上是君子所为哦。”
  所谓的英雄救美只是双方表明态度的一次时机,就连当事的两人也是心知肚明,可他还是忍不住盯着她那双漆黑湿润的眸子看了很久,仿佛一个隔绝于世的幽谷,那么神秘,明知道危险不已,却又是那么吸引人,他想,这个女子,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而关于月娘自身讲述的身世,他是聪明人,该相信多少又不该相信多少心里都有数。多么有趣的两个人,就那样打着亲密的幌子互相欺瞒,但又打着欺瞒的外号互述真情。
  月娘带着静音出去置添衣服的那天他暗暗的跟在后面,于是她与掌柜的一席对话都尽数被他偷听了去。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观察,静音姑娘既不是姑苏的人,貌似也跟老国君扯不上任何关系,只是琪陌殿下好心带上的一个小姑娘而已。这个消息,还要烦请你替月娘禀报一下主人才是。”
  掌柜的皱了皱眉,“如若属实,那么这位小姑娘要么大有来头隐藏极深,要么就真的无关紧要。不管是那种情况,依我看以防万一还是除掉为好,现在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不行!”红衣的女子急忙出声制止,话一说出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理了情绪平声说道,“就这样除掉她指不定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再等等吧,过些时日应该能有些更重要的发现。”
  他在暗中笑笑,心里却不知道为何有股莫名的喜悦之情浮出,看来,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而已。
  这样,该多好。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刻开始对她放下戒心的他,注定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而等自己发觉时,有过挣扎,有过抵触,想到过这或许只是一个圈套,但还是忍不住让自己沉浸进去,无法自拔。
  他在墨琦面前跪下,“墨琦,我是不是该死?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想保护她,尽管或许有一天她会与我们为敌,但我还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白衣的男子背对着他,转身时脸上却已布满笑容,“司越,如果爱一个人该死,那么我也该死。或许她们是我们命中的一个劫,只是想不想要避开这个劫,却全凭自己的意念了,不是吗?”
  他惊愕的看着他,良久后,轻笑出声,“那岂不是这次北行,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与西夜的结盟了?”
  白衣的男子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得到那个男子的认可后,他似乎爱得更加理所当然,那么毫无顾忌的任自己的情感表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显得多么幼稚,似乎幼稚这个词语早就离自己而去,但每每当她路过自己身边时,自己加速的心跳和些许的脸红还是会显露而出,那些时刻他是那么确定自己的快乐。
  汴丰城的那段时光是那么快乐,大家一起斗嘴,他和静音总是互掐,而静音总是爱扯上月娘,墨琦自然又是站在静音那边,蓝鑫和君確则一副完全搞不懂状况的样子。那时候的他们就像一群真正的游山玩水的孩子。
  可接踵而至的那些悲伤摧毁了一切,纯真朴实的快乐,若有若无的友谊,朦朦胧胧的爱意,全部都已回不去。
  蓝鑫死了,他是西夜的人。
  君確走了,他是姑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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