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殇

一扇厚厚的木门隔绝了门外喧闹的世界，从纷乱中分离出了一个洁白和绝对安静的空间。
    桌面上的咖啡还在散发着袅袅的热气，在这样的安静中只能听见男人敲打着实木桌面的声音。
    他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敲打着面前的桌子，借此来掩饰心中强烈的不安。
    好不容易那群一身白袍的外国人终于研究完了手里的报告，为首的一位迈步走到了他面前。
    “情况怎么样？”
    男人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只是指尖的颤抖出卖了他的镇定。
    “郭先生，对不起！”
    高大的外国人抱歉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三个字彻底勾起了男人的怒火，他把手中的咖啡一下子扔到了地上，杯子“嘭”的一声被摔成了粉碎。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特地从美国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三个字的吗？不是专家吗？不是医术了得吗？我不要听你们说什么对不起，我只要你们把她治好，我要她好好的，你们听到了没有？”
    男人如同一头暴怒中的狮子，凌厉的眼眸里噙着冲天的怒火，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约约。
    一大群医生都被他一声声质问弄得羞愧地低下了头，只有为首的那位还稍微冷静。
    “郭先生，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郭太太的病情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一般渐动症的病人都是两三年便走向了死亡，郭太太能支撑怎么多年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现在郭太太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尤其是她的手部关节估计不出一周之内就会完全硬化，现在我们除了减少她的痛苦之外……真的毫无办法。”
    男人脚步一个趔趋，竟直直栽到了沙发上。
    他无力地扶额，心里被挫败感塞得不留一丝缝隙。
    他们这么会理解他的心情？他的言儿……他的言儿还这么年轻……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医生们如临大赦，纷纷鱼贯而出。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看到的全部都是那个小女人娇俏的身影。
    她一边喝水一边对着他甜甜地笑。
    她纤手搭在他的肩头，让他带她一起飞舞。
    她撅着唇，摇晃着他的手臂，要他陪她一起睡觉。
    她坐在他眼前，默默地低着头，任泪水从低垂的睫毛滑落。
    ……
    “啊！”
    一声隐忍的哀号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如同沙漠中孤寂的狼，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滚烫的泪水顺着面部的轮廓滑落，男人攸地起身，把面前的实木桌子掀翻到了地上，接着是花瓶，然后是椅子……他疯了一般的毁坏着医生办公室里的东西，直到整个房间面目全非他才颓然地坐在一片废墟中，无助地抱着头。
    言儿……言儿……
    他该怎么办？他的言儿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言儿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这样一个比水晶还玲珑剔透的人儿，老天怎么忍心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当他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妻子还在乖乖地等他。她四处张望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有些躲闪，身子保护性地微微缩在轮椅里，像是对这个地方有着本能的恐惧。
    他加快脚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
    他面色如常，宠溺的眼光几乎能掐出水来，完全看不出半分刚刚暴怒的模样。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愧疚地拉着细腻的手，如果不是他把她一个人丢下怎么久，她就不会这样害怕地躲躲闪闪。
    她展颜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信尧，医生怎么说？”
    她回握住他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紧张地等待着他宣判答案。
    他忽然轻笑出声，似乎是为了她脸上过度紧张的表情。
    “郭太太，医生说你棒极了，病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你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又蹦又跳了，希望郭太太到时候手下留情不要太调皮才好，要不然到时候郭先生就惨喽！”
    他捏了捏她小巧，懊恼地皱眉，似乎已经联想到了她到处给他闯祸的样子。
    女人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她低着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扑闪的羽睫。
    “你不要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几天我已经清楚地感觉到我的手连拿东西都很困难了。”
    淡淡的嗓音听不出起伏，可是却在男人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他咧嚅着唇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语言此刻都是苍白的。
    “信尧，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抬起头，一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了他的瞳孔。
    她用悲伤，痛苦的目光恳求地望着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他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
    “抱紧一点，再紧一点好不好？”
    她伸手回抱着他，温热的泪珠落在他肩头化为一片冰冷。
    他如她所言，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似乎要把她融入骨血。
    “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我连想这样回抱着你都做不到了。”
    女人带着哭腔的嗓音把男人竭力隐忍的泪水也打落了下来。
    “不会的，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
    我不许你有事，不许……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