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殇

偌大的房间因为一下子容纳了十几个人而瞬间拥挤了起来。但是除了医用器械发出来的声音之外房间里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默默垂泪。
    她一张娇俏的小脸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而泛着病态的白，房间里的悲悸仿佛与她毫无关系，她兀自闭着眼眸睡得安详，安静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言儿……言儿……”
    坐在床边的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温柔至极地亲吻着，他很艰难才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可是眼泪却先一步顺着脸颊的轮廓滑了下来。
    “小懒猫，不要睡了。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慕斯，还特地在里面加了一点朗姆酒哦！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味道了吗？再不起来小辰可是要吃光了哦！”
    “言儿，上次我们一起去买的窗帘已经送过来了，你不是说要监督我把家里的窗帘换了吗？你怎么可以还在床上偷懒。”
    “言儿，小辰说我们还没有一起带他去过游乐园，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带他一起去，我告诉他等妈妈起床了就带他去。”
    “言儿，今天的天气很好，等到晚上一定是繁星满天，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好不好？”
    “言儿，怎么办？我好想你，即使你就在我眼前，我还是好想好想你。”
    “不要走，不要走，言儿，不要走……”
    所有的长篇大论到最后只剩下三个字‘不要走，不要走’。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隐忍着络绎不绝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呢喃。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泪流不止。景年更是直接哭到在了安笙身上。
    余光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走过去把手搭在了床边的男人肩上。
    “信尧，让她安心地走吧！我们……留不住她了。”
    男人闻言固执地摇头，更紧地握住了女人的手。
    “不可以，我不许她走，我不许……”
    女人禁闭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看着男人泪眼朦胧的模样，晶莹的泪珠不经意地就从眼角滑落。
    她想抬手把他脸上的泪水擦干，像以往他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一样。可是最终依旧没能把手抬起来。
    她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人，爸妈，景年，信源，雅芜，安笙，他们都在。她想告诉他们让他们别哭，可是唇角微微蠕动之后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海风扬起了洁白的窗纱，她顺着风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大海依旧潮起潮落，没有受任何影响。
    这样美丽的大海，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见了。
    男人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把她脸上的氧气罩摘了之后就背起她往门外跑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谁也没有阻止他。因为他们都清楚，那个男人把背上的小女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熟悉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男人宽厚的背上传来，湿润的海风也夹杂上了男人身上特有的薄荷香味，女人安心地把脸贴到了男人的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眸，倾听着他因奔跑而加快的心跳声。
    “言儿，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海边了，我带你去看海。”
    夕阳已经隐入了地平线，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倒映出男人慌乱的影子。
    他仿佛不知道累似的，拼命地背着背上的小女人往海边奔去。
    海浪声越来越清晰，待到达海边时男人已经因为奔跑而出了一身的大汗。
    “言儿，我们到了，我们到海边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
    男人小心地把女人放到细软的沙滩上，让她倚在自己怀里。
    女人缓缓地睁开眼眸，看到在月光的照耀下铺满银光的海面，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回眸，看着上首的男人，慢悠悠地抬起手，一点一点地挪动，好半晌之后才碰到了他的脸颊。
    他知道她有多努力，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完全不能动的手此刻能触摸到他的面庞，他知道她有多努力。
    她轻轻蠕动了唇瓣，想告诉他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但他还是从她的嘴型看到了，她在说“我爱你”
    从他眼眶里流出的泪水直直落到了她的眼睑上。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他哽咽着回答她。在他反应过来的前一刻，她的手从他脸上滑了下来，他想伸手去捉，却只捉住了一抔海风。
    他颤抖着把她抱进怀里，抱得密不透风，却依然不能阻止海风吹散她身上的温度，一如无论如何他也留不住她。
    “睡吧！有我在，安心地睡吧，天亮了我再叫你起床。”
    海浪还在拍打着海岸，海风还在呼啸，天上的繁星还在闪烁，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好像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