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凌九界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听得见两个人在泥路上走路的沙沙声和大红轻轻的马蹄声，路两旁依然是一个个池塘，飘满了一路的荷花香。
    于碧荷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断魂夺魄掌’，碧荷真是太有幸了，能够被这个掌法救了一命。碧荷自小长在深闺，难怪莫少侠会有此疑问，是这样的，虽然我是个姑娘，可我也是生在武学之家啊，爹爹不允许我习武，但我每天看着派中之人习武，心里难免会对江湖产生向往之情，平时只要有空，我就会缠着爹爹和哥哥，还有派中的很多人，让他们给我讲武林中的各种传说，包括二十年来武林发生的大事，还有各大门派的情况等等。加上南门千南门大侠、柳云虹柳大侠、白疏影伉俪和我们点苍派颇有渊源，我才会很清楚生死门和御剑山庄。”
    莫问天笑道：“原来碧荷姑娘不仅知书识礼，还是个江湖百事通，记忆力不错！问天佩服！”
    于碧荷道：“莫少侠别笑话我了，我不过是爱听故事罢了！真羡慕你，可以出来闯天下！”
    “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你是男的，你也可以啊！”莫问天道。
    于碧荷笑道：“我也希望我是个男的呢！”
    这时，路的两旁响起了一片青蛙的叫声，仔细一看，原来两人已经走到了一片水田之地，初秋的季节，正是水稻播种不久，那嫩绿色的禾苗矮矮的，在夜风中舒展着柔软的小身躯。
    莫问天道：“瞧着稻田，看来今年会是个大丰收年！”
    于碧荷奇道：“莫少侠还会看禾苗就知道丰收不丰收？”
    莫问天笑道：“我小时候就是住在农村的，家里也种田，每次听到青蛙的叫声，我爹就会吟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说今年必定是个丰收季节。”
    于碧荷也笑道：“人家词人是在闻到稻花香才说丰年的，你呀，是闻到禾苗香就乱下判断！”
    莫问天心情大好，大笑道：“哈哈哈哈，一样有蛙声，有蛙声就是会丰收，信我吧，错不了的！”
    于碧荷吟道：“‘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莫少侠，走完这条路，再拐个弯，很快就到点苍山脚下了。”
    莫问天惊道：“怎么这么快？”
    于碧荷道：“怎么？很快吗？”
    莫问天摇摇头道：“太快了，和碧荷姑娘一起走，再长的路也觉得很快就走完了。”
    原来是故意的开玩笑的，于碧荷嗔道：“莫少侠真会开玩笑。”
    “哈哈，能逗你笑就好了。”莫问天抬眼向这条小路的尽头看见，眼神忽然一晃，在路的拐角处，飞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莫问天一把拉住了于碧荷，把她护在了身后，低声道：“有人来了！”
    于碧荷随机紧张地看向前方。
    眨眼间，那白色身影已经飞到了两人的前面，嘴里叫着：“碧荷！碧荷！”
    “哥哥！”在莫问天身后的于碧荷又惊又喜地叫道，跑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来人。
    “碧荷？你去哪了？怎么了？”来人看清楚了于碧荷的样貌，担心地问。
    于碧荷平静了下来，放开她哥哥，道：“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爹爹知道我偷跑下山的事吗？”
    于碧荷的哥哥道：“爹爹不知道，他在书房，我吃完饭去找你聊天，没想到他们说你偷跑下山了，还不许他们跟着你，我见这么晚了你还没回来，心里担忧就下来找你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个淘气鬼，没事就好，快跟哥哥回去吧！放心，我没告诉爹爹。”
    “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于碧荷高兴地说道，转向莫问天，“哥哥，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莫问天莫少侠。”
    于碧荷的哥哥看了莫问天一眼，凭着直觉，莫问天感受到了眼神中的凛冽。
    “碧荷，你去哪了？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这一问，于碧荷顿时就委屈起来了，眼泪又在眼中打转。
    “哥哥，我刚才下山在前面的荷塘采莲子，然后遇到两个城里的捕快，他们见我一个人，就要轻薄我，是莫少侠刚好路过，他救了我，我们就成了朋友了。他说他是有事来我们点苍派，我顺便就叫他和我一起回去了。”
    于碧荷的哥哥听了，登时大怒道：“两个捕快也敢轻薄你？我知道是谁了，他们今天上来找我们借几个弟子去捉捕匿藏在城中的一个武功很高的汪洋大盗，没想到下山的时候居然敢轻薄我的妹妹！你没事吧？他们现在在哪？我要去杀了他们！”
    于碧荷道：“不用了，我没事，他们已经被莫少侠杀死了！对了，尸体还在荷塘边呢，我们忘了处理，明天会不会吓到别人的？”
    “无妨，我等会叫人去处理了。”
    于碧荷的哥哥说得轻描淡写，然后走到莫问天前面，双手抱拳道：“多谢莫少侠救了我妹妹，在下点苍派于无尘。”
    莫问天微笑道：“于少掌门好，无须客气，碧荷姑娘刚才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
    于无尘道：“碧荷说你也是要去点苍派的？既然是救命恩人，天色已晚，我怕爹爹发现了我们不在山中，事不宜迟，莫少侠我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莫问天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少年，点点头。他眼里的防备已经弱了很多，反而对自己多了几分客气。
    当下一行三人，快步走到了点苍山的山脚下。
    一路无话。
    点苍山上便是点苍派。从山脚下往上看，像一座张灯结彩的城池。
    山下设有一道关卡，左右两边点了两个很大的火堆，照亮了一切，用木桩围成的小矮墙，木桩上插着削得很尖很锋利的竹片，如果人从半空中掉落下去，估计能把肠子都给插穿了。
    在关卡进去一点点的地方，还有一座小房子，里面有三五个点苍弟子住着。
    一见来人，点苍弟子同时施礼：“见过少掌门，大小姐。”
    “嗯，无须多礼。”于无尘道，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弟子，“在前面荷塘有两具尸体，是今天来过的那两个捕快，你去处理了，要干净点，不要等明天白天吓到了百姓。”
    这个时候，莫问天借着火光，才看清了于无尘的相貌：相貌俊秀，身形颀长纤瘦，一身合身的白衣束腰，三尺青霜剑就像垂饰一般自然地挂在腰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风流洒脱。
    原来石易风的青霜剑传到了于无尘的手上，只是不知他的剑法如何呢？
    莫问天心中叹道：碧荷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于无尘是她的孪生哥哥，自然也是个美男子了。少掌门的风范，他是具备了。反观自己，都二十三岁了，但从小在乡野长大，就没他那般风流俊秀了。
    “是。”点苍弟子领命而去，没有询问为什么。
    于无尘这才道：“莫少侠，不如你把坐骑放在这里，我会让弟子好好照顾的，然后你再随我们上山。”
    莫问天看了看点苍山，带着大红上去的话是有诸多不便，想想在这里有人照顾也好，点苍派怎么也不会抢自己的马。
    “好的，就放这里吧。”
    于无尘又吩咐弟子，好好照顾这匹马。
    一行人这才往点苍派走去。莫问天抬头一看，整条通往山上的路都点上了火把，还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点苍弟子在巡视，这防卫工作和御剑山庄也差不多，但巡视的弟子比御剑山庄多得多了，看见他们都停下来打招呼。
    很快，他们就到了山上，一道大大的石碑，写着“点苍派”三个字，然后莫问天就看见了一大堆雄伟的建筑群，周围都点着灯笼，同样有弟子在巡视。
    于无尘道：“碧荷，你先回去房间里，我和莫少侠聊几句。”
    于碧荷道：“嗯，那我就先回去了，记住了，别告诉爹爹我偷跑的事情！”
    “放心回去吧，我的傻妹妹。”于无尘笑道。
    于碧荷走之前还和莫问天告别了：“莫少侠，碧荷先回去了，你不用担心，爹爹和哥哥都是很好的人。”
    说完，于碧荷才不情愿地把她一直紧抱着的包袱还给莫问天，这让于无尘口瞪目呆了一下，什么嘛，他的妹妹居然帮这个人拿包袱？还把它当宝贝一样抱了一路？他还以为是妹妹自己带了个包袱下山玩呢！
    莫问天道：“我知道，你今天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嗯，那我们明天见。”于碧荷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看着于碧荷走远的背影，于无尘道：“莫少侠，真的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她是个很单纯的人，又不会武功，我刚才真的很怕她会出事。”
    莫问天道：“举手之劳而已，于少掌门不需要谢谢我，能够认识碧荷姑娘这么善良又知书识礼的姑娘，是在下的福气才是。”
    于无尘道：“好了好了，谢谢说多了反而会成了虚伪了，不过无尘答应了妹妹，不把这件事告诉爹爹的。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爹爹，所以，等会要麻烦你和我串通一下，我们就说，你上山时看见那两个捕快想强抢民女，所以你把他们杀了，不要说那个民女是我妹妹就行了。而我，是你在山脚下让弟子上来通报，我是下去接你上来的，这样可以吗？”
    莫问天道：“没问题，问天很乐意配合。”
    “那就好，你跟我来吧。”于无尘走在前面带路，莫问天跟着他走。
    很快，两个人就穿过了重重的建筑，来到了点苍派的书房，走到那幅写着“点墨轩”的牌匾下面，于无尘抬起手，扣了扣门，说道：“爹爹，山上来了一个客人，说有事要见你。”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书房里面传出来：“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前来？所为何事？请他上来了吗？”
    于无尘道：“已经请他上来了，就在孩儿身边，至于什么事，还是等爹爹亲自出来见面再讲吧。”
    于连禁道：“那好吧。书房见客不方便，你带客人去大厅里，用好茶招呼着，我等等就到。”
    “是，爹爹。”
    莫问天在于无尘的身边，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书房确实不方面见客，去大厅就大厅，还有好茶招呼着，说不定还有点心什么的，莫问天好些天都没吃过好吃的了，对于连禁这个建议还是很满意的。
    于无尘道：“莫少侠，请跟我这边来。是我考虑不周，只一心想着带你去见爹爹，但书房确实不是见客的好地方，我应该先带你去大厅安顿好，然后由我自己去向爹爹通报的，麻烦你走来走去了。”
    莫问天道：“没事没事，于少掌门无需这么说，反正走几步路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嗯，到了，这里就是大厅了。莫少侠，请坐。”于无尘把莫问天带进了大厅，莫问天在客人在位置坐好，于无尘马上就吩咐弟子去沏一壶好茶和端一些上好的点心上来，好好招待莫问天。
    莫问天心中大喜，终于能喝上一口热茶，尝上几口美味的点心了。
    当点苍弟子端着刚沏好的茶和点心来到莫问天面前时，莫问天正和于无尘聊着天。
    莫问天问道：“如果我没看错，于少掌门佩戴的正是十大名剑青霜剑，是石易风石掌门留给你的吗？”
    于无尘点点头，道：“没错，莫少侠的眼光果然独到。”
    点苍弟子给莫问天倒了一杯茶，茶水冲进被子里时冒出一股白色的热气，那感觉很好。莫问天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这些天的风尘仆仆全都消失了，只有茶的甘涩在喉咙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莫问天不由赞道：“好茶好茶，谢谢于少掌门了！莫某看你的剑法造诣应该很高，毕竟不是每个人随随便便就能佩戴青霜剑的，恭喜于少掌门。”
    于无尘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我的剑法还比不上当年石掌门的造诣呢。”
    莫问天道：“于少掌门太谦虚了。”
    这时，大厅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
    听着声音，是于连禁，莫问天微微一笑，他终于来了。
    于连禁一进门就道：“在门口就听到莫少侠夸赞犬子，既然莫少侠认为佩戴青霜剑的人剑法造诣就很高，那老夫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佩戴紫电剑的人，剑法造诣又如何呢？”
    莫问天抬起头看向于连禁，他的年纪比白疏影才大上三岁，但人家胜在早娶妻子，现在一对儿女都二十岁了。于连禁看上去精神烁烁，不过刚多四十的人，还有很大一片发展空间，如果点苍派一点点壮大，他这个掌门自然脸上有光，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
    莫问天站了起来，向于连禁施了个礼，道：“在下莫问天，见过于掌门。深夜到访，多有打扰，还请掌门海涵。”
    “无妨。莫少侠请坐。”于连禁走到大厅中央的主人座，坐了下来，莫问天这才再次坐下去。
    于连禁微笑地说道：“我刚才问莫少侠的问题，莫少侠还没回答我呢。”
    莫问天冷静地说：“晚辈自认为剑法造诣一般般，但勉强也能使得动紫电剑。”
    “哈哈，看来你比犬子还要谦虚。”于连禁道，“我记得紫电剑以前是剑圣易风的佩剑，后来被柳云虹抢走了，冒昧问一句，为何紫电剑会在莫少侠身上，莫非莫少侠和柳云虹有什么关系？”
    如果莫问天是直接上点苍派的，可能于连禁问这个问题他就会把他是柳云虹义子的事情全盘托出了。但是他在山下遇到了于碧荷，刚才于碧荷已经问过他关于他和柳云虹的关系，他不想说出来，所以现在应付起来也容易多了。
    莫问天道：“既然于掌门知道紫电剑是被柳云虹抢走的，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他抢走紫电剑时害死了谁。”
    于连禁道：“害死了‘无缘生’莫言夫妇，哦，莫言，莫问天，难道你就是莫言的遗孤？”
    莫问天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莫言和尺素之子莫问天。紫电剑原是剑圣易风的佩剑，但紫电剑还有一个剑奴，韩老前辈，于掌门应该知道他们和柳云虹前辈之间的恩怨吧？”
    于连禁道：“我知道的，柳云虹本是我们点苍弟子，他和剑圣的女儿相爱，却又要和剑圣比剑，结果剑圣的女儿为了给剑圣挡剑死在柳云虹的剑下，而剑圣亦因爱女之死怏怏不乐，不久也病逝了。可见，韩老头子平生最恨的人便是柳云虹。据说当年金陵一战之后，柳云虹把紫电剑还给了韩老头子，还听说韩老头子要为剑圣父女报仇，把柳云虹给杀了，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人见过柳云虹的尸体，所以这个始终是江湖中的一大谜案。”
    莫问天道：“嗯，是的，当年柳云虹前辈确实是把紫电剑还给了韩老前辈，至于他有没有被韩老前辈杀死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不久之后，韩老前辈找到我，他说，我爹娘因紫电剑而死，而他也替剑圣父女报仇了，所以他要把紫电剑送给我，希望我好好发扬我莫家的剑法，让我爹娘泉下有知也该安慰了。”
    于连禁道：“原来如此，韩老头子说他已经替剑圣父女报仇了，看来他真的杀死了柳云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