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凌九界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莫问天听到有人在拍他的房门。开门一看，原来是穿戴完好的于碧荷站在门前，笑吟吟地看着他：“问天大哥，如果不是我叫你，可能你就睡过头了。”
    莫问天连忙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还有一刻钟就子时了，我们该出门啦！”
    当下，两人一起动身，来到了城外郊区的古战场。原来，当年的古战场，现在是一片乱葬岗，东边是胡乱堆满白骨和东倒西歪的墓碑的空地，西边则是一片树林，月色照耀，在树林的掩映下，乱葬岗给人添了几分毛骨悚然。
    于碧荷拉了拉莫问天的衣袖，低声道：“问天大哥，我害怕。”
    “碧荷妹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莫问天拉住于碧荷的手，只觉得她的小手滑滑地，但一片冰凉。
    “嗯。”被莫问天拉住小手，于碧荷感到有安全感多了。
    “呵……”看到这一幕，一声细微的笑声从树林的上空发出，但细微到谁也听不到。
    莫问天和于碧荷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看向树林里面的情形。这时，白天看见的李公子已经带着他的一帮人马举着火把来到了树林里面，而在树林的深处，也站在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等着他们。
    莫问天细细一看，轻声道：“我怎么觉得那个身影像个男子。”
    树林里，李公子叫道：“喂，女飞贼，《兰亭序集》我带来了，你快出来拿吧！”
    那道白色身影，从树后面转身出来，借着月色，莫问天和于碧荷都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
    竟然是他！
    “是你？”李公子寒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要看看我怎么杀那女飞贼的吗？不过正好，你整天与我作对，我想杀了你很久了。”
    白衣人正是白天在客栈看见的柳公子，他道：“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仗着自己父亲是个狗官，就在东平城横行霸道，我早就想杀你了，可惜我爹爹不让。”
    李公子道：“哼，你爹爹一介奸商，当然不敢与我爹作对。废话少说，你们给我上，谁把这人杀了，我额外多给他五百两！”
    但是，李公子带来的十几个人却无动于衷。
    李公子怒道：“你们这是干嘛？动手啊！”
    柳公子笑道：“他们当然不会听你的命令，因为，他们是我雇来杀你的！”
    “你……”李公子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女飞贼飞镖传书给我，是你设的圈套！”
    “没错，我知道你一定会雇人来捉拿女飞贼，所以我出了这个计谋，这样一来，你死了，我便能推得一干二净了。你们还在等什么，这人已经活得太久了，给我上！”
    于碧荷全身颤抖，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使自己不要叫出声来。莫问天轻轻地拥住了她的双肩，十几个人追着一个人砍，那场面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血腥了。
    李公子在惨叫声中被众人乱刀砍死了。柳公子微笑着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看到李公子被看到血肉模糊，眼看活不成的时候，他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这时，那十几个大汉却有人叫了一声：“是谁！”
    在月色中，一旁的莫问天看到密密麻麻的一阵银色的雨从树林上空洒落下来，接着便听到那些大汉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惨。银色的雨下完后，随即传来一声娇斥：“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冒充本姑娘！”
    莫问天看到了和半个多月前一样的场景，一个鹅黄色长衫少女脸上蒙了一层轻盈的纱，站在一条粗壮的树枝上，只是，和半个月前的枝叶茂密相比，秋天的树林要空旷多了。
    莫问天心中一紧，随即又有莫名的喜悦，她终究还是出现了。
    柳公子看见自己雇来的好手全部都倒地不起，又看见鹅黄色的女子站在树上，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只见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嘴上求饶道：“女侠饶命啊！是小的一时脑子发热，不小心做了这种事，请女侠饶命！”
    “我没说要杀你。”女子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我知道你是东平城最大米商的儿子，姓李的仗着官职欺压百姓，你杀了他倒也不为过。但我留你性命，是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我的手段你也看见了，若你回去做不到答应我的事，我随时都会回去取你性命。”
    柳公子颤声道：“只要不杀我，无论女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好。我这就放你回去，但是我要你明日一早便开始开仓赈灾，把你家米仓屯的大米拿出来，煮成米粥分给城中的灾民，记住，是明天开始，以后每天早上都要这么做，如敢中断，我当晚就去取你全家性命！”
    柳公子扑倒在地，道：“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天早上一定做到……”
    黄衣女子怒道：“知道了那你还不滚！”
    柳公子闻言，如获大赦，连爬带滚向树林的另一边出口跑出去了。
    于碧荷已经平静下来，吐了吐舌头，这个女子的脾气当真古怪得很。
    莫问天心中在想，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要不要出去见她呢？
    突然，那黄色的身影以飞快的速度从莫问天身边掠过，只一个呼吸瞬间，莫问天就感到自己腰上一松，低头一看，紫电剑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的轻功，竟到了这般境界！
    “等等，这位姑娘！”莫问天看见黄衫女子正拿着他的紫电剑，飞身到了树林的一边。
    莫问天跑了出去，正待追上去，却听得真真切切，在黄衣女子回头瞬间，有数十枚破风针向于碧荷的方向飞去，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该死！”莫问天没法，只好改变方向，飞身至于碧荷身前，接连拍出数掌，才把黄衫女子的暗器尽数打飞。
    于碧荷吓得小脸都白了。
    这样一耽搁，黄衫女子已经带着紫电剑飞到了树林的尽头，莫问天是怎么也追不上去的了。只听得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咯咯，莫大侠果然是爱美人不爱宝剑！你的紫电剑我很是喜欢，拿回去鉴赏一番。想要回去的话，明日巳时，在东平客栈二楼天字号雅间等我。”
    黄衫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于碧荷缓过神来，不由怒道：“这女子怎么这样过分！偷了你的紫电剑，还要用暗器暗算我！”
    莫问天苦笑，道：“她的轻功竟然到了这种境界，恐怕连我义父都追不上她。碧荷妹子，没吓到你吧？”
    于碧荷道：“还好有你帮我打了暗器，吓倒没吓到，但是气到我了。”
    莫问天道：“别生气了，她说想要拿回紫电剑，明天巳时在天字号雅间等她，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休息，明天找她要个说法便是。”
    “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于碧荷气呼呼地跟着莫问天回到了东平客栈。
    一夜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次日早晨。
    莫问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是被吵醒的，被东平大街的嘈杂声吵醒的。莫问天想到待会又能见到黄衫女子，想起她昨晚的行为，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于碧荷也起来了，她过来告诉莫问天，现在已经快到巳时了，他们可以到天字号雅间等那个女飞贼了。
    两人来到天字号雅间，客栈小二说里面早就坐着一位年轻的漂亮的女子，并殷勤地带他们过去，因为那女子说了会有一男一女两个朋友会来。
    小二敲了敲门，道：“客官，你的朋友来了！”
    “进来吧！”清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确实是她没错。
    莫问天和于有荷推门进去，只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背影，站在雅间里面的窗子边，正在看楼下大街。
    小二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
    莫问天看见自己的紫电剑被黄衫女子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而桌子上也放了一壶酒，三个酒杯，还有三样小菜。
    “你们终于来了，快过来看看。”黄衫女子始终没有转过身，但她的声音却透出热情。
    于碧荷黑着一张脸，和莫问天一起走到窗边。从窗口往下看，正好看见对着东平大街的一座大府邸柳府，这时在门外正摆好了煮小米粥的摊位，灾民都在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去领一碗小米粥。
    莫问天道：“看来那柳公子真的很怕你。”
    于碧荷接了一句：“昨晚他请来的好手个个死得那么惨，别说柳公子了，我也很害怕。”
    黄衫少女转过身来，今天她没有戴面纱，莫问天看得真切，她长了一张鹅蛋型的绝美脸蛋，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小巧精致的五官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莫问天之前只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这时看到她的真面目，觉得这个女子真是他平时见过最美的，比于碧荷还要稍胜一筹。但她的双目依然冷若冰霜，仔细看去，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样子。
    只听得她清丽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是吗？这位姑娘，我昨晚帮你试探了莫大侠是爱你多点，还是爱紫电剑多点，他选择了你，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于碧荷原本看见她这般美丽，心里就有一点点的妒忌，这时心情更不好了，道：“你在胡说什么呢？难道一把剑还会比人命更重要？”
    黄衫女子笑道：“你可知江湖中多少人为了争抢一把宝剑而互相厮杀，作为十大名剑的一把，自然比很多人的性命更重要。”
    于碧荷的小姐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怒道：“就算是如此，那问天大哥爱什么多一点又与你何关，用不着你来试探！”
    黄衫女子道：“呵呵，姑娘无需动怒。看来是我妄自猜测姑娘的心思了，还以为姑娘想知道自己在莫大侠心中的地位呢。那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昨晚是我莽撞，让姑娘收到了惊吓，实在不好意思。”
    于碧荷冷哼一声，道：“不用你假惺惺地赔不是，你昨晚说我们今天巳时到这里找你，你就把紫电剑还给我们的。现在我们来了，你可要遵守诺言。”
    “这个自然。”黄衫女子指了指桌子，道，“紫电剑就放在那里，我昨晚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莫大侠拿好了。”
    于碧荷转身对莫问天道：“问天大哥，快拿上紫电剑，我们走吧。”
    莫问天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头皮阵阵发麻，这两个女子好像结了梁子般，他正不知道是劝还是怎么样，只好一直都保持沉默。现在于碧荷叫他拿紫电剑，他便去拿了。
    莫问天看见房间里的桌子上放了三副碗筷，心念一动，莫非黄衫姑娘是想要和他们一起喝酒吃饭？虽然上次被拒绝了，但莫问天这次还是鼓起勇气道：“谢谢姑娘把紫电剑还给在下，看见姑娘本性不坏，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如何？在下莫问天，敢问这位姑娘，芳姓大名？”
    黄衫女子冲莫问天神秘一笑：“我叫小蜻蜓。”
    “小蜻蜓？蜻蜓点水了无痕，倒也很符合你高绝的轻功。”莫问天笑道，完全没有看出一旁黑着脸的于碧荷，又道，“这个是我妹妹，她叫于碧荷。”
    “碧荷姑娘好。”小蜻蜓向于碧荷微微一笑。
    于碧荷皱眉，她已经由生气变成冷静，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很是古怪，之前不是拒绝过莫问天吗？怎么这次这么主动和她打招呼？
    于碧荷冷声道：“若是真心交朋友，姑娘何不说出你的真名？姑娘既喜欢骗人，小女子交不起你这样的朋友。”
    闻言，小蜻蜓倒也是脸色平静，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道：“姑娘何需开口就说我骗人，你们说你们叫莫问天和于碧荷，虽然听起来像个名字，可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用两个假名字骗我啊？”
    “我莫问天可以对天发誓，若我说的假名，天打雷劈！”莫问天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怀疑他的真诚。
    于碧荷淡淡道：“我也对天发誓，若我的真名不叫于碧荷，我就不得好死。”说完看着小蜻蜓。
    小蜻蜓耸耸肩，道：“我无名无姓，从小就被师父收养，师父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信不信随便你们，没想到我真心要和你们做朋友，你们两个一个姓莫一个姓于，说是兄妹，我也没怀疑你们，你们却先怀疑我，还弄得发毒誓这般严重，倒像是我不对一样了。”
    莫问天连忙道：“蜻蜓姑娘哪里话，我妹妹心细谨慎，还望你不要介意。”
    “莫问天，以后请叫我小蜻蜓，既然做了朋友，就不要姑娘姑娘的叫了。我准备了酒菜，为了庆祝我们成为朋友，来，坐吧，我先敬你们一杯。”小蜻蜓走到桌上，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三人一起喝了酒。
    莫问天道：“我们昨天在客栈里听说有个女飞贼给那李公子发了个飞镖传书，我就想到应该是你了。”
    小蜻蜓翻了翻白眼，道：“说你傻还不承认，本姑娘看上的东西自己会去取，发飞镖那么无聊的事怎么会是我做的呢？那柳公子，敢冒用我的名义，胆子也挺大的。”
    莫问天笑道：“可你最后还是没取他性命，看的出来你是个好人。”
    “本姑娘自然是善良的，之前杀人也是因为你蠢呀！”小蜻蜓想起了在腾龙镇第一次见到莫问天的情景，问道，“莫问天，我之前在腾龙镇看你还是一个人，怎么过了二十几天突然就冒出个妹妹来了？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可别骗我，其实你们是……”
    小蜻蜓还没说完，于碧荷就打断了她的话：“别乱猜测了，我是问天大哥在青山城外救的，那时我去采莲，被两个捕快欺负，是他路过刚好救了我，我以前没出过远门，他答应带我出来见识见识世面的。”
    “哦……”小蜻蜓喝了酒，脸颊红红的，更映衬出她脸蛋的美丽，“英雄救美，然后私定终身，一起出来游玩江湖，哈哈，我没说错吧？”
    莫问天看着于碧荷的脸也变得红红的，以为她又要生气了，连忙道：“小蜻蜓别胡说，我向来只把碧荷当妹子看待。女孩子脸皮薄，你再这么开玩笑，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小蜻蜓道：“小气鬼！那你们现在是要去哪啊？”
    于碧荷也看向莫问天，这些天她只是一直跟着莫问天走，她没有问过他要去哪里，他也没有说过要去哪里。
    莫问天沉吟了一下，道：“保定，天问村。”
    小蜻蜓奇道：“天问村？你叫问天，那地方是不是和你有点什么关系啊？”
    “嗯，那里是我的家乡，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莫问天道，“我先前在青山城，看见城里的街道，在每家人的门口都建了一个长椅，有老人家坐在上来，养些小鸡什么的，在那里聊天，那画面多么温暖温馨。我也要回去村里，给他们建一个，以后村子里老人家就有闲聊的地方了。”
    于碧荷道：“这个想法听起来很不错啊。”
    小蜻蜓道：“你们两个一起回去吗？最近我没事做，没看上什么东西，现在和你们做了朋友，不如我也跟你们回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