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鸡尾酒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张之允！你丫一大清早打电话过来就是问我这么老土的问题？纪薇的起床气呼啦啦冒起来，压着嗓子杀气腾腾地说：“好消息。”
    “我爸公司有急事，所以和我妈下午就要飞回A市了。”声音中有掩藏不住的欣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养大的孩子泼出去的水，“坏消息嘛……就是你现在立刻马上起床收拾收拾，二十分钟以后我来接你，一起去吃早饭。”
    纪薇斜在被窝里面，脑子运转时速尚未恢复正常，哼唧了几下表示明白，随即掐断了通话，就这么握着手机继续入梦。可是越睡越觉得不对劲儿，骤然间一道白光在脑海中忽闪而过，她惊得跳起来——张之允要来接她？！再回拨过去，对方已经狡猾地关机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家着急着嫁女儿的老妈泄露了她的住址！为什么这位韩姓妇女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呀？小时候和张之允玩捉迷藏，每次她都能藏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惜回回都会被胖墩张之允一把揪出来，为此她做了整整两天的反省与总结，结果悲愤地发现原来是家里出了个奸细——她的亲生娘亲！
    “这么早？”易北睡眼惺忪，推开房门走到过道，看到纪薇像个陀螺似的在客厅里面打转，她居然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
    “有点急事要先走，今天就不用送我去公司了。”纪薇忙不迭喊道，当然，还是不敢告诉他：易律师，你的女朋友我，现在要和青梅竹马去吃早餐啦~
    “和张之允？”易北双手撑在二楼楼梯上，上半身前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纪薇，让本来就心绪不已的某人更是冷汗涔涔，连说话都结巴了：“是、是啊，哈哈哈，你……真是料事如神。”她觉得易北的背后仿佛长出一双黑色的翅膀，满身阴鸷。
    “唔。”他发了个意义不明的鼻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回房，平静地扬不起一片微尘。
    明明没有发怒为什么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纪薇突兀地站在客厅中间，发呆。直到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喂！”烦着呢！
    “大清早吃炸药啦？快点出来，你们小区我进不来。”
    收起手机，纪薇惆怅地往那扇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依依不舍地推门离开。
    张之允站在TAXI旁边朝她挥手，洋溢着年轻人的喜悦与朝气，她心想，都27了装什么偶像剧阳光美少年啊。然后无视掉他热切的目光，径自拉开门坐了进去。
    手指灵巧地在手机键盘上点击，哗哗哗打了一串字后又按着返回键一个一个删除，抓耳挠腮许久，终于给易北发了一行字：=333=亲爱的，乖乖等我回来。
    这样……算不算糖衣炮弹啊？纪薇托腮想。
    “嗬，还亲爱的。你肉不肉麻？”张之允环着手臂半带嘲讽地说。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羡慕啊？”纪薇反唇相讥，她实在是没办法把张之允从好朋友的身份转换到爱慕者的身份上，一如既往调侃。
    没料到张之允闻言颇为酸涩地自嘲道：“是啊，我羡慕。”眼神中有说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竟不像儿时那般无话不谈，谁都明白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横亘在彼此之间，挺酸涩的。
    一路沉默着来到目的地，纪薇呼了口气如获大赦。在大人的面前，他俩再怎么说都必须站在统一战线，是以双双换上笑脸，同步朝包厢走去。
    两老已经点了一桌子的早餐，色香味俱全，纪薇早起活动了那么一阵这会儿还真的饿了，也不客气，端起一盅热粥便大快朵颐。
    “薇薇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见着吃的就开心成这样。”张伯伯微笑着点评道。
    “爱吃是件好事，哪像现在的有些年轻女孩，为了保持身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那排骨身材，看着就一点都不讨喜。”佩芬阿姨表示赞同。
    “其实我也不算胖啊，顶多是丰满嘛！”纪薇抱着瓷盅无声辩驳，一时不察，嘴角粘上几点鸡肉沫。说时迟那时快，张之允以常人难以觉察的速度抽了纸巾，轻柔地替她揩去嘴角的污渍，脉脉温情。
    纪薇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用眼神说道：“张之允你果然眼疾手快！在下佩服。”
    对方毫不谦虚：“那是那是。”
    由于和队友配合默契，早上一仗打得还算不错，张家二老心满意足地挥别纪薇，并嘱咐下午不用来送机了，有空多和张之允培养培养感情什么的。纪薇狂点头，点到后来瞬间刹住，问：“张之允不和你们一块儿回去？”
    佩芬阿姨道：“不啊，你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呆一块儿的。”
    纪薇望天。
    ————
    易北没回短信……易北没回短信……易北没回短信……易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啊！
    当纪薇第N次翻看手机的时候，小宋推了推黑框眼镜深沉道：“难怪很多公司在面试应聘者的时候会探口风，一旦发现对方是个恋爱ING，那么录取她的可能性就比其他单身人士下降许多。影响效率啊影响效率！”说罢踱步而去。
    截止到下班前一秒，纪薇除了当中接到过乐陶陶的电话外，手机君仿佛躺尸般在办公桌上躺了整天。她垂头丧气地收拾好东西下楼，心里还在想着今晚回家要如何哄易律师开心。
    再说乐陶陶小姐，明明是个乐观开朗的大好青年，近期居然有了产前忧郁症的倾向，吓得方以哲连忙替她联系了心理咨询师。
    “檀云？！哇……方以哲也太大手笔了吧！”纪薇捧着那张薄薄的卡，手在颤抖，她看了看乐陶陶茫然的表情道：“你不会不知道本市的檀云私人心理咨询诊所吧？”
    乐陶陶摇头。
    “号称C市收费最贵的私人心理咨询所，收费标准是常规医院的30倍。你看……”她指着卡上闪闪发光的‘2500元/次，每次50分钟。’“折合下来，每分钟就有50块钱从你老公的钱包里面溜走……我终于相信爱情了。”
    “靠！这些心理咨询师简直就是吸血鬼，这不抢钱嘛？！”乐陶陶不干了，直骂方以哲是个败家子，产前忧郁而已，在医院找个一般的医师咨询下就可以了啊，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纪薇戳穿她：“其实你心里挺乐的吧。”老公肯把你捧在手心，不是优乐美胜似优乐美啊。
    “讨厌！不要说出来嘛~”陶陶娇羞着推了下纪薇的肩。
    等进了高端洋气上档次的檀云，两个姑娘都有点懵了，这哪叫诊所啊？简直就和私人会所有的一拼。前台小姐彬彬有礼，按了下铃，就有一个身着紫罗兰色旗袍的姑娘领着她们到单间休息室，随后掏出一本质感上佳的……菜单。没错，就是菜单。从饮料到主食一应俱全，中西兼备，卖相诱人，当然，价格也不是盖的。
    “小姐，你确定……这里不是饭店？”纪薇盯着旗袍姑娘精致到堪比一线影星的侧脸，很土老帽地问。
    旗袍小姐受过专业训练，老练而不失风度，用只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脸回答：“是这样的，我们檀云心理咨询诊所旗下有自己的餐厅、健身房和服装品牌，假如二位有任何需求，我都可以替二位作详细介绍。”
    默——
    “不用了，就给我们每人来一杯橙汁吧。”乐陶陶挺着胸，右手扶在沙发把手上，高贵地回答。纪薇暗暗给她点赞！果然不愧是方大BOSS的夫人！处变不惊！假如没有挺着个大肚子的话，还颇有中世纪欧洲贵妇的姿态。
    檀云的效率很高，旗袍小姐几乎是刚消失在门口就又端着两杯橙汁出现了。纪薇陪着陶陶等了十分钟左右，终于获得穆云医师的接见。
    乐陶陶受诊时纪薇就坐在外间的小沙发上等，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她能看到灰色休闲款上衣的男人面容清俊，和易北一样喜欢戴无框眼镜，温文尔雅赏心悦目。果然是大牌医师，冲着这张脸那2500也值了，她花痴地想。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阅起来，目光一扫，意外地发现这家私人诊所居然背后有那么多著名企业做赞助商，难怪财大气粗，光装修就能弄成高级会所。
    “很厉害吧？”突然，一个脑袋从沙发背后窜出来，贴着纪薇的脖子，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全身，纪薇“呼”的一下就跳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哎呦。”罪魁祸首捂着额角直呼疼，纪薇也好不到哪里去，边揉着伤口边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吓死我了！”
    对面那个翠绿裙子的姑娘忽然捧着肚子咯咯笑，断断续续句不成句地嚷嚷着“真逗。”纪薇被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到了，倒也忘记生气，于是门口的两个旗袍小姐只能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女人笑声，不可谓不诡异。
    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纪薇和穆浅就此结识了。
    “穆……哪个穆？”
    “穆云的穆喽~这家诊所是我哥开的呀。”她靠在沙发背上笑意轻浅，“所以刚才看你那么吃惊的样子，我才会问你厉不厉害的嘛~”
    “……”那也不用神出鬼没好吧？纪薇无语。“不过……这家睿丰……好像和其他企业不太一样。”话说纪薇方才有幸在赞助商一栏里面看到季乘风的公司时被狠狠吓到了，她虽然很崇拜师兄早早创业成功，但也知道睿丰只能勉勉强强算得上中等水平的企业，何以能被檀云看中？
    “哦，这家啊，的确不是什么大公司，可是他家老板有本事啊。”穆浅拿食指卷着头发稍说：“季乘风，睿丰的老板，是我哥的基友，所以嘛……你懂的。”
    我……我不懂呀！“是真爱吧？”纪薇嘴角抽搐，一不留神问出了这句话来。
    穆浅呆愣了两秒后倒在沙发上乱捶：“哈哈哈！纪薇你太可爱了！”笑得眼角眉梢都是泪花，她揩了揩才说：“开玩笑的啦，我老哥是正儿八经的直男，老婆孩子都有了。其实，季乘风是我哥的大学室友啦，你看到的纯粹是革命友谊互帮互助。嘿嘿，要是被我哥知道我们在YY他，一定黑脸，想想就觉得恐怖~”说着还缩了缩肩。
    “季乘风假如来看诊，会打折的吧？”早在乐陶陶跟她说到“檀云”两个字时，纪薇的脑海中就浮现起季乘风车里的纸袋子和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当时她的反应居然是：原来季乘风还是有点身价的。
    “我哥才不会收兄弟的钱呢，前不久他另一个大学室友来看病，还不是诊金全免？不过说起来，那位哥哥……很有猫腻哎。”穆浅似乎回想起什么来，两眼眯起，像只猫咪。
    “唉？”难道是遵循万物相生相克的原理，所以一个寝室里面出了一个心理咨询师，就要相应地出几个心理疾病患者？“C大寝室都是四人间，没想到光一个寝室就出了两个病患，这命中率……”纪薇咋舌。
    穆浅没听明白，略略思索了一下才回她：“不是不是！就一个啦，季乘风可没来看过病！”
    活蹦乱跳如季乘风，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有心理隐疾，那……他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呢？
    见纪薇不再说话，穆浅推了推她的手臂说：“哎哎，纪薇，你平时……去不去论坛玩的啊？”
    “嗯。”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那……是什么类型的论坛？”穆云眼睛亮亮的。
    “文学类的。怎么说呢，说是经常逛论坛吧，其实也只固定在一个论坛里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作家……”
    “莱茜皇后！”
    “莱茜……”
    异口同声说出来后，两人俱是沉默了半晌，还是穆浅率先打破沉寂，她一把抓住纪薇的肩膀，满怀热切地问道：“薇薇花开！是不是！薇薇花开？！”
    二次元到三次元的跨度让纪薇一时接受不能，当机了许久，重启了许久，才弱弱问道：“三酒魏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