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盘中餐？

比赛的场地非常宽敞，走进一楼的室内网球场，周围的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苏沁原以为看篮球比赛的女孩子会较多，没想到网球的比赛也是这般鼓舞人心。
    简向南给她安排了最前的位置，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苏沁倒是不在意坐在什么地方，反正她对网球的认知不比桌球多，也不像其他年轻的女孩子那样拿着横幅和告示牌非要挤到最前面给心仪的选手呐喊助威。
    “咦？姐姐，你也来看简向南的比赛呀？”苏沁才催促简向南去后台做准备，还没来得及坐下，身旁就响起一个年轻甜美的声音，听来又那样熟悉。
    苏沁扭头一看，原来是那天和简向南一起看电影的女孩子。
    苏沁微微一笑，像个大姐姐一样，视线却落在她手中发光发亮的告示牌上：简向南，加油！
    只不过是呐喊助威的口号而已，可看来总觉得别扭，好像这不是一场严肃正规的网球比赛，而是一场简向南的……个人表演？
    在陆婷婷的另一边，坐着清一色的女孩子，手中也是举着大同小异的告示牌，一个个脸上都是春光潋滟，彰显青春的华彩。
    苏沁再看看自己，25岁的初级剩女，总有些格格不入。
    “啊！是简向南！他出场了！”
    女孩子那响亮又极具穿透力的呐喊响彻整个场馆，苏沁不自然地往边上挪了挪，想去别的地方，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了去路。
    “没想到你弟弟人气还挺高，跟我读书时有的一拼。”不知何时，雷兆霆又像牛皮糖似的粘了上来。
    “麻烦让一让。”苏沁一刻也呆不下去，只想离他远远的。
    雷兆霆并没有让步的意思，他径自入座，两条长腿一伸，说：“这都开场了，还想去哪儿？难道不是来看你弟弟的比赛？”
    “我只是想换个座位。”苏沁两手叉腰，强忍着脾气。
    看着场上人多，她也就不再怕他这妖孽了。
    “换什么座位，这里正好，看得清楚，快看！才开场，你弟就以高压球把对手逼上了绝路。”
    简向南发的是高压球，对方没能接到球，简向南以发球局赢第一球得15分，不过这只是开始，要先赢四球才能胜一局，不比打麻将，打网球他从不掉以轻心，即便场下欢呼连连，他也只是凝了凝神，翻转了球拍，半低着身子，平视前方，像一头蛰伏在丛林深处，等待猎物上钩的狼。
    苏沁被场上的气氛带了过去，坐了下来，专注地观望着比赛。
    她本想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看比赛，可是雷兆霆在一旁唠叨个不停：“这一招‘网前截击’倒也打出了一些水准，照这打法，对方也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实力悬殊。”
    对方这一球回得浅，简向南以切削球巧妙地削了回去，一直到对方的底线，对方又将球打回简向南那边的发球线，可以看出，对方想给简向南制造误区，按接下来的套路，简向南在发球线附近把球切回去随球上网，他并没有弯腰去接，而是曲腿，脚尖着地，挺直腰身，手腕灵活地举起球拍，恰到好处地切了回去，对方一记失神，错失了接球的最佳时机，简向南又赢一球，这已是他的第四球，所以第一局，简向南胜。
    在他胜利的同时，场下又一片欢呼，但在裁判员一声哨响后，四周又归于肃静，屏息凝神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苏沁看得亦是有滋有味，没想到这几年，他的网球比麻将长进了不少。
    雷兆霆同样意犹未尽地观望着，只不过，他看的不是比赛，而是停留在苏沁脸上的神情，专注、惊喜，以及难以审视的柔媚。
    “姐姐，麻烦帮我拿一下，我上个厕所。”正当苏沁一脸投入时，陆婷婷把牌子递给了她，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苏沁愣愣地拿着牌子，俨然和其他女同学一样，与她们站在了同一阵线。
    雷兆霆低笑一声，“这玩意儿跟你真不搭。”
    苏沁自然也知道她和这些小女孩的东西不在一个次元，可她又没办法，这只是被迫做了好事而已。
    苏沁白了雷兆霆一眼，谁知场上又是一阵欢呼，苏沁下意识地举起了牌子，连她自己都傻了，偏偏简向南在这时候朝看台望了过来，投来了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又引来一片尖叫。
    苏沁的嘴角微微一抽，登时放下牌子扔在一边，再看过去时，简向南又投入了比赛。只是这一局的球技似乎有失前几局的水准，发球失误，错失一球，场上响起一大片不可思议的惋惜哀叹，就连苏沁也惊讶了一阵。
    “你弟弟分心了，比赛最忌心有杂念，要是失了之前的水准，恐怕要打成平手了。”雷兆霆就像是体育节目的解说员，讲得头头是道，苏沁却心有焦急：“这小子在搞什么啊！是没力气了还是太得意了，偏在这时候分心！”
    雷兆霆没有告诉她，刚才简向南看向这边时，同样看到了她身边的他，那种仇视与警告的目光，也许只有他留意到了。
    而之后的赛况就如雷兆霆预料到的，6分平局，进入了决胜局，必须连胜两分才能胜出。接下来，场上的气氛相当凝重，比赛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选手皆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次轮到对方发球。对方没有简向南高，不像高个子发球天生就有优势，但是对方可以打出一个标准的抛球高度，且毫无破绽。
    简向南因之前的失误大感懊悔，这次决胜他更加专注，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对方发出的球上，就跟他做的预判一样，找到适合的位置，眼明手快地击球，一个上旋球，直接打到对方肩部上方，这虽是初学者的打法，但就因为用了这种打法，令对方大感意外，掉以轻心之下没能接到球，判简向南得一分。
    还剩最后一分，他就赢了。
    这回轮到简向南发球，要是他能漂亮地发出一个对方接不到的球，他就赢了，但要是他这一球没发好，这一局还得重新来过。
    眼看比赛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许多人都坐不住了，陆婷婷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回来了。
    “谢谢姐姐。”她又拿回了苏沁手中的牌子，高举着给简向南加油。
    苏沁手里落了空，却有些不习惯了。
    场上安静极了，只有简向南手中的球在地面上下弹跳，他半曲着腿，已摆好了姿势，他将球抛过头顶，手举球拍，“啪”的一声巨响，又“啪”的一声巨响，只见他发出的球直接落在底线上，停顿了数秒，裁判吹哨，胜负已分。
    “啊！赢啦！”未等女孩子们摇旗呐喊，苏沁已兴奋得不能自己，举起双手欢呼，又蹦又跳，就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高兴过了头，竟拉着雷兆霆的手臂晃个不停，“这小子实在太棒了！”
    雷兆霆但笑不语，任由她抓着自己，目光却转去了比赛场地，选手和裁判已经下场，场馆内应景地响起了胜利之歌，校长为获胜的选手颁发奖状与奖杯，简向南欣然接受，他一直微笑着，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望着看台的某一处。
    苏沁向他招手，他却看着她拉着雷兆霆的那只手，目光猛地一缩，奖杯在手中发出“呲”的一声，刺耳极了。
    那是他指甲刮向金属外壳的声音，非人类所能承受的魔音之一。
    *
    比赛结束后，简向南第一时间找到了苏沁，把她从雷兆霆身边拉了过去，奔向校门口。
    “走那么急做什么？你的奖杯奖状呢？”苏沁踉踉跄跄地跟着简向南，简向南也不顾她是不是穿着高跟鞋，蒙头直往前走。
    “好东西怎么能随便放身边，我给校长保管着，改天再来拿。”简向南边走边说。
    苏沁有些脚疼，甩了他的手，说：“我还想看看什么样呢。”
    “你要看，我家里多的是，不外乎这一座。”
    简向南这话也没说错，从小到大，他得的奖杯不计其数，奥数、网球、朗诵……都能买个保险箱锁起来了，而他确实是这样处理这些荣誉的。
    不像别家孩子，得了奖家里人总要摆在孩子房里，随处可见，他就嫌占地方，丢了又舍不得，于是就买了个保险箱锁着。
    其实苏沁也就是随口一说，她对他的奖杯奖状毫无兴趣。
    “别告诉我你之前躲着我都是为了应付今天的比赛。”想到他今天出色的表现，又想到先前对她避而不见，以为他是闭关修炼去了。
    简向南倒也没解释，任由她猜去。
    “走吧，吃饭庆祝。”
    “不行，刚走太急，我脚后跟磨破了，走不了，你去打辆车，我在这儿等着。”苏沁半提起脚，简向南低头看去，果真看到了一丝血红。
    “这儿离校门远。”简向南忽然弯下腰，让她趴到自己背上，苏沁见四周人来人往，没听他的：“我这还穿着裙子呢，你想让我出洋相不成？”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简向南没好气地直起了腰，却以另一个动作吓到了苏沁。他打横抱起了她，手还特地掩住了她的裙摆，然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校园的过道上，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苏沁不敢大声喧哗，唯有朝大家点头微笑，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是他姐，比亲人还要亲的姐姐。”
    “婉君什么时候生了我这样帅气的儿子了？”简向南针对她的话，有意调侃。
    “我这不是怕大家误会嘛。”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未娶，我未嫁，这还是你们学校，你就不怕败坏校风啊！”
    简向南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话，苏沁也就沉默了，不去看别人的眼光，勾着他的脖子，希望快到门口。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比如这小子抱着她走了那么多路怎么脸不变色心不跳，就连大气也不喘一声？难道真是打网球打出了强健的体魄？
    不知不觉间，才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