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毅成情况有所好转,转回了普通病房。他有时会醒来一会儿,虚弱的和春晓说几句话,然后又又沉沉的睡去。
春晓每天守在床前,每隔一会儿,就为他用毛巾擦脸,然后用棉签沾上温水在他的嘴唇上蘸蘸。然后又为他擦拭手,有时泪珠滴在夏毅成的手心,她又会急忙擦掉,看着他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紧紧咬住嘴唇,忍着泪,继续擦拭。
一周后,夏毅成的状况已经缓的很好了。
手术重新被安排了,在会议室里,夏伟民和夏落尘和医生一起谈论关于手术的事情,陆航也在。
医生按照规程,详细的向家属说明了手术可能存在的风险,但让他们也保持信心。
会议最后,陆航向隋曼丽提出,他不参加手术的要求。
隋曼丽有些惊讶地说:“陆航……你这是……”
陆航低着头,心微微的刺痛。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航身上。
过了几分钟,陆航缓缓的抬起头,说:“隋主任,夏毅成的手术有院长坐镇就够了。”
会议结束后,医生都陆续离开了,陆航最后一个起身准备离开,他低着头,走过父女两人的身旁,然后停下了脚步,夏落尘没有抬头,她知道自己的头顶就是他的目光。
陆航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满脑子都是昨晚在母亲病床前的情形 ,母亲交给了他一把钥匙,他按照母亲说的,回家后用钥匙打开了床底下的箱子,那里有一份病历,就是夏落尘母亲陈青然当年的病历。
他认认真真的看完每一页。
那些破碎的往事就这样“嗖”的一下浮上心头,犹如这世上酿的最差劲的酒,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阴差阳错。
仿佛一切冥冥之中注定了,不然今天的他和她,也不至于断的这么彻底。
可是没有如果。没有。
陈安刚从美国疗养回来,一听秘书说夏落尘来过电话,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医院。
在病房里,阔别二十几年后,陈安又见到阮立伟。
老人差一点没站稳,幸好夏落尘扶住了他,然后又慢慢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陈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也憋的通红。
夏伟民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准备拉着夏落尘和春晓退出了病房。
夏毅成躺在病床上,叫了一声:“爸”。
夏伟民身子一僵,慢慢转回身时,已是满脸的泪痕。
阮立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夏毅成示意夏伟民走到自己身边来。
夏伟民一边擦着泪,一边缓缓地走到床边,父子两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夏毅成断断续续的说道:“爸,我这一生只有您这么一个爸爸,谁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谁都不能把我们一家分开。”
夏伟民忍着泪,点着头。夏落尘也走到床边,趴在哥哥的胸口,抽泣。
阮立伟退出了病房,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流下了眼泪。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夏落尘坐在夏毅成的床前,夏毅成对夏落尘说:“知道为什么我让你什么也不做吗?”
夏落尘摇了摇头,嘟着嘴说:“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夏毅成笑了笑说:“好,我现在告诉你全部。”
一年前,夏毅成从美国学成归来,就去了传承药业应聘,没想到当时面试时,最看好他的人,最后却因为贪污公款离开了,他也因此受了牵连,这个时候□□涛把他调到了自己手下工作。
他后来才知道,□□涛是外公当年很看好的晚辈,陈安当年还准备等女儿陈青然知青返乡回来时,就撮合□□涛和陈青然的,谁知一步错过,步步错过,就走到了今天。
通过□□涛的帮助,他开始私底下了解传承的高层人员,他才知道传承的高层早就不满意秦淑莲的专政和跋扈,更何况,这些男人怎么会死心蹋地在一个女人手下俯首称臣。
传承早已是千疮百孔。
因为秦建生的医药器械公司的一笔投资需要大量资金的注入,秦淑莲就帮了弟弟这个忙,没想到,投资失败,不仅秦淑莲血本无归,就连秦建生也是欠了一大笔债务。到了最后,秦淑莲又用公司的钱去帮他偿还了一部分债务。
因为先后抽走这两笔大量的资金,导致了很多问题。
为了及时补上资金空缺,秦淑莲自作主张,暂时停掉了几个收益小的订单,临时加了几单收益高的订单,一下子打乱了生产调度。又增加了员工的生产负担。
被搁置的订单所需原料导致库存积压,库存管理无序,销售按约定带客户来提货,结果被告知库存没货。遇到了紧急生产任务时原材料不能及时提供,影响生产,出入库效率低下,账实不符。没用的物料堆了一堆,有用的原材料却没地方搁置。
需要投入资金来为收益高的订单。为了节约资金,又购入便宜的原材料,对于供应商的考核也是进行的很仓促。最后导致选择了不合适的供应商,造成原材料不能及时交付,又影响了生产。
在销售部门,客户信息散乱在各个员工的手中,零碎甚至相互矛盾,无法给出全面完整准确的客户信息,有时,客户快要签单了,负责该客户的销售又辞职了,更糟糕的是被人对她负责的区域客户信息一无所知。
秦淑莲每次在月底财务主管提交报表时才能知道经营的状况和问题,不能做到及时了解资产,负债和损益的情况。不能及时发现问题。
那个时候,她正忙着在研究阮云生留下来的研究资料。
从夏落尘那里得到了钥匙,打开了保险柜。
秦淑莲一下子得意忘形了,这一柜子的研究资料,都归自己所有了。
当年阮云生也算是医学研究领域的重量级人物,后来他对于医药学的研究更是痴迷。秦淑莲建立公司初期,阮云生的很多研究成果帮上了大忙,才为传承日后的发展奠定了不可撼动的经济基础。
如今,对于这么多的研究资料,秦淑莲如获至宝,早已没了精力花更多的时间去管公司的事情,她一直对手下的人很放心。
不过现在就算她想管,她也顾不上了,她挑了一份放在上面的资料,去找各个专家去商讨。如果可行,就立即投入后期研究,然后进入临床试验。最后通过后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这不仅是一堆研究资料,秦淑莲仿佛看到了尽管闪闪的宝藏一般。
日子久了,公司里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危机四伏。积怨已深的每个人都蠢蠢欲动了。
火已经着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加一把碳。
传承的销售总监,梁月。
夏毅成了解到一次公司全体员工体检时,梁月无意间知道了秦淑莲没有生育能力的事情,其实这事都过去很久了,但是这是秦淑莲这辈子无法愈合的伤口。梁月之后也只字未提过,但是秦淑莲就是处处针对她,为难她。差一点还革去了她销售总监的职务,还是□□涛拦了下来。那以后梁月心中的不满越积越深。
传承的市场部经理,廖智成。
夏毅成知道这个人最喜欢的一样东西,就是收集古董,最好收集古铜钱。其实他这个人除了做生意,什么也不会,,秦淑莲总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嫌弃他就是个大老粗,没有文化修养,说的久了,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有个高雅的爱好,就选择了收集古董。
夏毅成找人故意时不时的向廖志成出手一些铜钱,经过卖手的花言巧语,本来就不怎么懂行的廖智成一被忽悠,更是玩物丧志,市场部的很多单子都等着他最后定夺完了上报,他倒好,经常打着出去考察市场的幌子,跟着那些卖手去外地收集铜钱。
夏毅成想,现在的市场部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
财务部的财务总监张茹,这个女人最爱的就是权力,她要很多很多的权力,夏毅成第一次在饭桌上遇见她时,她就直言不讳地说她最爱权力,这世上男人都靠不住,只有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才能为自己得到一切,还说秦淑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万人之上,呼风唤雨,同样是女人,总有一天她张茹也会做到的。
她的欲望这么强烈,于是□□涛就满足她,连出纳乔占峰的权力也被她一点一点的占有,□□涛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乔占峰更是要的简单,他只要跟谁有肉吃,他就死心塌地的跟着谁。
现在夏毅成已经听到了风声,财政厅已经委托了一家会计事务所几天后就要去传承查账了。
秦淑莲这几天一定不好过。不过传承的账目问题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因为基于那些研究成果真的只是单纯的研究,要付诸于试验,临床测试,还要等好久,秦淑莲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又想到了两年前自己盯上的瑞康药业的地皮。
刚好政府出台了大企业帮扶小企业的政策,她就去争取,得到机会以后,趁着瑞康药业岌岌可危的时候,自己去点一把火,准备彻底断了瑞康的后路。
在帮助瑞康药业的同时,传承赚了吆喝,也赚了名声。
顾军义着急表明对秦淑莲的真心,居然在货运途中夹杂了劣质药,使得瑞康名誉严重受损。
秦淑莲本来还坐等瑞康一步步走向破产。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刚好有了资金来弥补自己公司资金链的问题。
尽管顾军义和丁山在周鼎文那里说出了真相后,领了三个月的工资,就走人了,秦淑莲也没有接收他们两个人。只是给了他们两人一点钱就打发了。
可是她没想到,看似成了空壳的瑞康,突然有了陈安的投资,起死回生了。
倒是自己的公司,所有的问题,现在终于都暴漏了出来。
夏毅成一直清晰的记得妈妈在他们小时候给他们讲的故事,蚂蚁啊,你要是在它的洞口地上一滴蜂蜜,不过一会儿,蜂蜜周围就会聚集成百上千的蚂蚁。蜂蜜的诱惑,蚂蚁太痴迷了。
这世上,最复杂的是人心,最简单的,也是人心。
人们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会满足,哪怕自己想要的是贪婪的欲望呢?就算灭亡,也要守着自己的一切走向灭亡。
人充满恶念的欲望有多可怕,它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的做它的傀儡,原来你想要得到的不是贪心,而是罪过,视你为自己人生所犯下的罪过。
当你幡然醒悟时,被夺走的,不仅仅是你从有了贪念的那一刻起所得到的一切,甚至连你之前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得来的也会被夺走,你有什么可怨的?恶念,只承诺你出卖灵魂可以得到想要的所有,并未承诺过,不会让你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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