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云神社异闻录

4 三千世界鸦杀尽


竹林里紫色的萤光在白猫被击败后就恢复成柠檬黄了,淡淡的血腥气在嘴角微微荡漾着,像天空无穷无尽的雪带来挥之不去的清愁。李泗走出禁地,神殿外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快步走向大道理,享受着孤独。他的交友圈狭窄的可怕,除了亲人、祭祀们和一些较为熟悉的信徒之外,他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他并不觉得自己与其他正常地孩子相比显得有多孤独和不合群,他反而享受着独自一人无拘无束,不用考虑他人感受的这种感觉。
    神社的一切依旧是李泗喜爱的童年的模样,记忆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成不变的精致美景,并不浓烈的宗教色彩,单纯可爱的祭祀和家人。参拜之道上的梅花凌霜傲艳,像极了那个少女在战斗中依然光彩照人的明媚孤高。
    怎么又想起她了!心情又是酸涩又是甜蜜的,如果是突然喜欢上她了,总感觉进展有些太快了!
    他低着头,随手捧着一团从天而降的雪。想着心事的他,不知不觉就走到神社的门口。突然,头部撞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下意识地道歉,然后抬起他的头。等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个男人。一个仅仅披着神代时的将军的红色战袍和钢铁护腿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仅仅只有二十五六岁左右,但是他的战袍和护腿已经磨损到一定程度了。一个过于阳光,英挺地妖异的男人。他身材高大挺拔,需要一米七的李泗抬头的程度。如果硬要说他除了令人赏心悦目的五官和身材的话,那么就是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隐隐闪烁的五芒星阵法。
    男人好像一个迷路的小狗。他东张张,西望望,然后蹲在地上,嗅嗅李泗祭祀服的下摆。然后用“麻烦带我回家”的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李泗。李泗下意识的一躲,可是看着男人那可怜的眼神时,他又心软了。居然心软了。
    反常为妖。这个神代的打扮,这个一副失去原本人格的样子,很明显就是白猫说的那个人无误了。
    不对劲,不对劲!李泗的头剧烈地痛起来,脑子全都是男人瞳孔里五芒星的光芒。他真是危险到连盯着他看都不行的程度啊。
    不对劲的原因很简单。
    首先,从禁地一路走向参拜之道,再走向门口,这少说也得二十分钟吧!他脚力有没有过人到这个程度啊。可是他只是放了放空就走到门口,太不寻常了!而且,这里的时间似乎流逝地特别快速,是他的错觉吗?
    掌控距离和时间的能力?这么强?剑灵能达到这样接近神的力量吗?
    李泗低头看向男人。男人开心的笑了,如果有尾巴的话他早就摇断了。接着,他眼里五角星光芒大盛,七色的上级元素的风暴在周围狂乱起来。李泗吓了一跳,双手夹满符纸一个后空翻翻了出去。
    男人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好像对李泗的神经过敏不以为然的样子。接着超越了李泗的常识的事情发生了——元素风暴凝结到男人的头顶,浓缩,然后悬浮成一个对话框!
    他好像在组织着语言,因为对话框里面的文字一直都在变化,过了一会儿,文字终于被男人的意念打出来了:“你好!”
    “你是外星人吗同学!”李泗的三观被这个对话框击碎,他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念叨。
    男人走了过来,把李泗抱了起来,公主抱!李泗大吃一惊,挣扎着下来,可是在臂力惊人的男人面前就像一个胡搅蛮缠的猫差不多性质。男人笑了笑,轻轻地放下他。对话框内继续打字:“我,霍斐,你,是?”
    听到这个名字,李泗浑身抽搐,如遭雷击!感觉比被小小的白猫妖打残还要惊骇!
    霍斐,神州天府建立之处的少年将军,他一生戎马,建立军功无数,如果没有他,神州天府根本无法在三国之中异军突起。在传说中决定性的战役——天朔谷之战中,他以三千兵马,消灭了敌国巴比城将近十二万的兵马。根据历史书上说的那样,他在战场中彪悍异常,后世有诗云:“青锋宝剑九霄舞,射月天弓贪狼怒。天朔谷中浴血海,少年意气镇河山。”战斗最惨烈的时候,敌方的血都成海洋了,他从精锐部队的尸山中沐浴着血雨腥风,一把射月弓只取千里之外敌方的首级。他是神州天府战神,是巴比城上上下下的噩梦。据说巴比城签署停战协议时,那个外交官被霍斐的气场震慑的结结巴巴,连签名时都害怕地抖地不成样子,还得随从的其他官员按着他的手签。这件事沦为全大陆当时的饭后笑谈。
    可惜,他打完这一场决定三国几千年国土布局和政治定位的战役后,被暗杀而死。凶手至今未能找到。出殡的那一天,神州天府万人空巷,来瞻仰他遗体的人几乎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可见他的影响力有多深远。
    存在于鲜血和白骨的历史之中的霍斐。
    帝国初期不败的战神,霍斐。
    结果,怎么就成为眼前这个智商只有八岁左右的人呢!
    抚摸着霍斐的头的李泗这样想着。摸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吐槽:“霍斐......呃,将军,你,头发多少年没洗了?”
    霍斐笑地眯成一道线:“三千年?四千年?将军?我?”
    算了,他被七煞镇魂咒弄得神志不清了。
    “而且,你不是霍斐的配剑吗?怎么会变成了你主人的样子呢?”李泗看着单纯的蹲在地上用手指划雪画画的霍斐,耐心变得出奇的好,估计姐姐看见都会吓死的程度。“别划雪玩啊,冻伤了怎么办。”
    “佩剑......我的佩剑......”像是思考了很久,对话框中缓慢地打出这几个字。而且字体的颜色变成了鲜红色。大概他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我死了,我,进入了剑里。很黑,有人,封住了我,丢在大洞了。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没错了,他被刺杀之后灵魂无意识地走进了剑里,成为凶剑。后来几经波折被纳云神社收入剑冢封印起来。那里,应该有很多像霍斐这样的剑灵。
    “霍斐,你在那里有交到朋友吗?”
    “没有。他们,凶。要么,不理人。”
    “嗯......那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们的伙食很好哦。”
    “走。”
    “好,来。”
    “......”
    “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很孤单吧?”
    “!”
    “我很想,有一个弟弟呢。我可以教他很多东西,我可以跟他一起经历只有男人才会明白的事情。这些,我姐姐做的很好,可是她毕竟是女孩子,不会懂得。”
    “孤单?是,不开心的意思?”
    “不是啊。这个单词被做出来,是为了让寂寞好像变得很酷炫的样子罢了。”
    “不是很懂。”
    “那我可以慢慢教你啊。虽然让你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叫我哥哥很奇怪。不过将军大人你都几千岁了,年龄这个问题就省省吧。”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神殿大门了。那里早就聚集了一副看戏的祭祀们,不论男女老幼,他们看见李泗和霍斐过来了,他们就像被电击过后的被虐狂一样兴奋地嚎叫起来,围着他们叽叽喳喳地乱转。“快看!又有一个妖刀走出来了!”“好厉害!真不愧是神主和大巫女的后代!”“这个妖刀好高啊,神代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我要是年轻个几十岁就嫁给他了,真是英俊的小伙子啊。还这么精壮。”“他们还真是攻受分明啊!”“小声点啦!丢死人啦!”
    虽然其中夹杂了一些奇怪的发言,但是李泗依然很高兴。毕竟神社存在了几千年,没有几个人能驾驭被封印的武器,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还附赠一个小宠物,呃,这么说真是不礼貌啊。
    霍斐刚从剑冢里出来,对外界的一切还是很好奇,他大大方方地走在人群之中,偶尔握握大叔大妈的手,低下头冲孩子微笑,摸摸围过来的女生的头,在一片软糯的女声中从容走过。他得体的举动得到了神社全体成员的一致好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外表有加分。
    神主和被姐姐扶着的大巫女走了过来,看到了李泗和霍斐皆有些吃惊。
    神主立刻把暖和又风雅的遮雪狐毛披风给了霍斐,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心疼:“这孩子,连衣服都不穿好。虽然是把剑,但是也不能这样。”
    爹,您对我可没这么好啊,为什么不把披风给我!李泗一肚子闷火。
    大巫女的表情满满写着“来了个免费劳动力真开心”,她惊喜地看着霍斐:“啊,太棒了,以后你就负责整个神社的园艺吧。不用担心很难,我可以叫人教你。”
    她想了想,很不知廉耻地补了一句:“把四个园艺师炒了之后,我们又能剩下一大笔钱呢。”
    妈妈,请不要把内心话都说出去啊!有很多人在围观啊!虽然你的作风大家都知道!
    姐姐是唯一一个关心李泗的人,她走上前去,抹了抹不存在的鳄鱼的眼泪:“弟弟,我以为你会被打的渣都不剩。但是你居然或者,真是厉害啊。我听竹林那条白猫说你今天差点就‘绅士’她了,我还想你性取向应该没有问题......”
    她抬头看了霍斐一眼,暧昧地笑了:“现在我不敢说了。我那里还有不少药膏——”
    李泗听见她关心自己,先是一阵暗爽,看见父母对他不闻不问的样子,委屈至极,只能拿姐姐出气了。于是一个头槌撞了过去:“闭嘴!”
    霍斐本来是笑着看周围的一切的。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听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看见李泗露出发自真心的快乐,他也就快乐。
    他喜欢看李泗开心的样子。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他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无忧无虑,就算放空,就算懦弱,背后总有坚实的翅膀帮助你飞翔。
    很羡慕。得不到,所以欣赏。
    以前的他是谁,重要吗?霍斐回忆起他被七煞镇魂咒镇压的痛苦,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那种过往的记忆和人格被抽离,被分割,被碾碎地不见尘埃的虚空之感。像是置身于无边宇宙,没有尽头,没有出路,眼前的光明和星空全是触摸不到的彼岸。只有自己,无依无靠,一叶孤舟。
    像是感应到什么,霍斐向右上方的天空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雪花在静默诉说。
    ~纳云神社上空~
    谁也不知道神社的上空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一个硕大的闪耀着妖异的樱花色的王座。它安逸地隐蔽在神殿上空的视觉盲点,被起伏的楼宇和山峦树木所遮挡。上面端坐着一个身穿着哥特装的粉发少女。和她甜美的五官相映衬着的却是白色的医用眼罩覆盖在左眼,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斩痕,像是被某人怀着强烈的恨意和绝望砍下的最终一击。她抚了抚长发,打开了手中抱着的一柄长长的黒木箧,里面是一把深黑地发紫色的,紫水晶一样的折叠武器,相信它被展开后会带领主人进行一个华丽无比的战场杀戮华尔兹。
    粉发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殿外喜庆的的场景,忧郁地看了片刻,最后,消失在了空中。像是世界从未有过她。
    “这样的世界,就由我来改变。”
    这是她离开时,梦呓一般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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