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云神社异闻录

25 你们就是我想要的奇迹


提玛亚特学院的占星台。无尘子和双眼被绷带蒙上,双腿露出的部分都由被铁链围绕着的男人站在一起。不是黑李泗又是谁?
    “你给出的试炼,璇墨和澄空两个孩子都完成的很好。”无尘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是不愿意放手吗?”
    黑李泗伸手,仿佛要触摸着头顶那片生机勃勃的永生洋:“袭人她为了这个世界.....献出的已经太多了。我现在已经失去她了,不想再看到这个她死去的世界由我来终结。”
    “这是她给我,最大的惩罚。”
    无尘子皱眉,叹道:“每一代无尘子生来无情。只有唐书潭是个异数。我不愿他背负着这个天妒的力量活着。这个天下,已经不需要无尘子了。所以,我刻意把他培养成这副性子。所以我不明白你们为了爱这个字眼,究竟可以做到何种地步。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考虑利害关系呢?”
    “天命的执行者必须无情。”黑李泗笑的凄惨。“不过还是谢谢你给袭人她开了一扇门,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她看见自己所做的努力有了成果,一定会很开心。”
    “所以,袭人一定很寂寞。就算她讨厌我,我也要去找她。”
    无尘心里有一个东西开始缓缓觉醒。他不知道那是“感情”,只是觉得心里酸涩难言,恨不得大吼一声。他很想告诉他,归来之日的死亡,是真正的没有轮回的死亡。化为尘埃,泥土,来年笑春风的桃花。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是另一个世界线,主角,再也不是他们的了。失去就是永远地失去,没有法子。
    一柄锋利的刀锋刺入黑李泗的心脏。楼晗元面无表情地抽出刀刃,随手抹了一抹,黑李泗缓缓倒下,化作一个紫红色的十字架,通天的光芒照在他们脸上。最终,逝去。
    永生洋应该会指引着宝船航向巴比城的,那里黄沙不见,草原茫茫,是一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好故乡。只是,那些孩子们的命运呢?
    诅咒的刺青应该都褪去了吧?该醒来的人,该得到救赎的人,你们在哪里呢?
    终结了世界的末日,归来之日,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说故事,在知道内情的人的心里才有价值。
    这些孩子都是无名的英雄。
    他忽然想起了李泗那个孩子无邪的笑颜。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可惜。
    “师傅。”楼晗元用手沾了沾无尘眼里流出的液体,舔了舔。皱眉道:“咸咸的。这是什么?”
    “这是眼泪啊。”无尘笑道。真奇怪,自己居然会流泪。
    “师傅为什么哭呢?不懂。之前那个叫做宇文绿的奇怪的女孩子也为我哭。有什么好哭的。书上说了,‘都是命,有空哭哭啼啼,还不如去街上买个红薯回来吃’呢。”
    无尘子摸摸他的脑袋,哭笑不得:“你都看了什么奇怪的书呀?”
    小小的星空下,他们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
    整个神州大陆依然在被一片日常的烟火包围着。有民众质问为什么之前天空上会有一个美丽到不可思议的洋流在流淌着?提玛亚特出面解释道:那是Broken Heart乐团在排练,不懂别瞎说。这才搪塞过去。
    提玛亚特现在已经转型成一个培养学生全面发展的学院都市了。不再是单调地培养异能者,现在增加了文学,自然学,经济学,数学等大学学科。风纪会,学生会,月盟会依旧斗争十分激烈。绿担任了校长这一职务,偶尔宇文红也会过来指导她怎么处事。
    这是每天发生在校长办公室的故事了。
    “啪!”门被一根15cm的高跟鞋踹开,走过来的火辣美女撩了撩因为走太快而挡在额前的刘海,神情倨傲,俯视着宇文绿。拿着手上的报告书开始河东狮吼:“宇!文!绿!你又在搞什么鬼!学生会那群神经病在整个都市举办学园祭!你知道这要耗费多少经费吗!钱是这样花的吗!你居然还签了同意!学生不上课就在玩!”
    宇文绿推了推眼镜,赶紧把刚刚开头的回忆录合上。看见这个红发妖怪不禁打了个寒颤,从小到大她只怕这个大皇姐宇文红。她见皇姐这个样子,赶紧顺毛道:“学园祭可以展现提玛亚特学生的精神风貌啊。到时候有各国的旅客过来,到时候,店铺的设计,节目安排,客流量和交通疏导,风纪会成员的街道巡逻统统都是问题,不是很考验他们吗?”
    接着她聪明地开始撒娇:“何况有大皇姐在这里帮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优哉呀。学校的经费问题,学生会会解决的。”
    宇文红见被夸奖,豪气地哈哈大笑。捏着宇文绿的鼻子娇嗔道:“你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心!你要是累了,就回巴比城吧。姐养你一辈子。你的蓝哥哥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
    “知道了。”宇文绿挣扎着逃离魔掌。看着窗外来来往往,互相打闹的学生,眼前的景象开始和弑神之路的成员们曾经在这里的足迹重叠。她指着窗外的晴空万里,道:
    “我想要的魔法和奇迹,都在这里。”
    巴比城在宇文红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摆脱了水源和耕地,畜牧业问题的这个国家,大概会强盛起来吧?
    至于普罗米修斯。芥川制药倒闭之后,璇墨就跑到澄空的公司去实习了。澄空放弃了竞选总统,两人一合计,决定跑到提玛亚特寻找商机。两人在那里开了一间冒险者公会,生意异常火爆,大概是继承了提玛亚特热情好斗的天性,这里的A和S级超危险任务每天都被抢着接下,而且伤亡率意外地低的可怜。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高的摩天大楼啊?太夸张了吧?”提玛亚特的新生,少女A对少年说道。
    “土包子,不懂了吧?这是埃布尔家族的产业。叫做冒险者公会。任务从帮忙打工到弑神都有。”少年也是新生,不过为了在少女面前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故意卖弄。
    “埃布尔家族......难道......澄空大人?”
    摩天大楼的最高一层,璇墨搂着澄空坐在落地窗前,喝着红酒。
    “为什么你不杀掉你的畜生父母呢?”澄空倚在窗前,像小猫一样眯起双眸。
    “我们一定要在这么美好的清晨说这么暴力的话题吗?”璇墨放下酒杯,殷红如血的红酒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我都说过了,我这个人很简单。没有该恨的人,我不觉得自己活着。”
    他凑前去,诱惑地舔了舔澄空刚刚喝过的酒杯的那一角:“没有该爱的人,我也不觉得自己活着。”
    “澄空,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跟我这个废物在一起呢?”
    “哈?苦心经营?”澄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呵呵地笑出声。“我只不过照着父亲教的,书上学的随便玩玩而已。所以我都说了,成功太容易了。所以我想建立自己的帝国,自己的人脉,而不是披着埃布尔家族的皮苟活着。”
    璇墨伸开长腿,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友。她出落地越来越美丽,那个贤淑的假面也渐渐剥落,真实的她,真是令自己无比迷恋。
    “听袭人和绿说过,李泗他很喜欢巴比城。”璇墨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道。
    “他只是喜欢那里的风气吧。天天和民风如此剽悍的人打交道看不累死他。啊,他现在真死了。”澄空心直口快,说出了自己的心伤,不禁又开始难过。“那个傻瓜。他怎么就不活久一点。我一定要给他和袭人全世界最大的婚礼。”
    “你现在也可以给他全世界最大的冥婚啊。神州天府不是喜欢玩坚贞不二这一套么。看袭人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令人心疼。”璇墨闭上了眼睛。他也不好受,心里钝痛地犹如宿醉。
    “袭人......算了,她总有一天会想通的。她可是将军之女啊,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吧?”澄空道。“不然你以为我办这个冒险者公会做什么?一是见着那群臭屁的小鬼我就想起当年的我们那样不知死活。二是,我想要找到救回李泗的方法,以及彻底帮助你摆脱饕餮之欲的办法。”
    璇墨着看她,笑了。阳光下的她,金发如同油画中的西欧人偶般仙气十足。职业套裙下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如诗如画。
    “我是奇迹的阳光。我在的地方,就有奇迹。”
    在纳云神社的帮助下,璇墨饕餮般的食□□望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要完全的治愈是不可能的,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寻找方法。
    他们没有灰心,袭人也没有。尽管她意识到黑袭人那天的说李泗有救的话是在骗自己。
    父母回来了。看见憔悴的完全变成第二个人的自己,父母抱着她泣不成声。听闻了她的故事之后,他们都纷纷叹息着。
    凉夫人和凉将军看见女儿的粉发和眼罩之后跟自己说起了巴比城天牢的事情。凉夫人抹了抹眼泪道:“那个女孩可怜的哟。死鬼当时昏迷了看不到。我永远忘不了她的眼神,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如果当时我挽留她就好了。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她。”
    袭人也流泪了。那个不甘于命运的女子,何尝不是无名的挽歌?
    霍斐现在已经在将军府住下了。有袭人的灵力供养,他已经彻底维持住了那个大将军王的模样。凉将军见到历史中的英雄,先是惊吓,后是惊喜。天天和他喝酒下棋,讨论兵法,好不痛快。
    袭人和霍斐在满是大雪的京都逛着街。这是的熟悉的雪景。大家穿着棉袍,红灯笼在街道上挂满了,神州天府一向不喜欢不自然的现代科技。马车辘辘远去,马儿呼吸的白雾在雪中蒸腾地分明。店家的吆喝声,炊烟交织在一起,温暖了整个冬天。雕梁画栋,碧瓦飞甍,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青石地板上积满了雪花,又是一年冬夏轮回。
    他们两人走在一起,喜人的身高差,路人都忍不住赞叹他们是天作之合。
    “天气冷,小心着凉。”霍斐把自己袖里的手炉放进袭人的手中。男子特有的气息传到袭人鼻端,一阵莫名的心悸。
    自己,竟然会对霍斐心动。这样,算不算背叛了李泗?虽然他离去前,说是要找比他优秀的男人。霍斐无论哪点都比他强,但是......
    就是忘不掉你。
    “以前我很喜欢雪。”袭人淡淡道,声音也如同这些白色精灵一样空灵。“因为很冷,很冷,这样脑子就会被冻得更加活跃。想着平时想不到,或者不敢想的事情。”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霍斐磁性的声音传来。温柔无比。“你在我身边,我感受的到你的人,却不知道你的魂去哪里了。我总是觉得你离我很远。”
    “霍斐,你愿意等我吗。”像是下定了决定,她跑到霍斐前面,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眼里有太多了犹豫和做好了被拒绝的决然。“我是个笨人。是李泗教会了我情爱。我做不到和你共享他教会我的东西。但是总有一点,我会打开我的心门,全盘接纳你。你愿意等我吗。”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她全身颤抖着,话一出口,羞耻感马上覆盖她满身,她下意识地就要逃避,背向霍斐跑开。背后被无法挣脱的距离抱住。胸前有一双手抱住自己。那是熟悉的霍斐的怀抱。将军王的占有欲和霸道,她的身体记得。
    “愿意。”
    他靠近她耳边,轻声道。
    跨越千年,又爱上了凉家如此专一又笨拙的女子。究竟是劫是缘?
    不过我愿意。无论人世蹉跎,受万般苦难。
    因为我爱你。
    分云神社的大巫女和神主亲自来回收霍斐时,袭人含着泪,跪下求情。
    大巫女扶起袭人,苦笑道:“傻孩子,你变成了这副样子,可怜见的。你是不是在为李泗那熊孩子守身如玉?你真是个傻孩子。他被上天带走了,那是他的福分。你实在是想霍斐留下,那就留下吧。只要不被天守阁那些烦人的家伙发现就成。”
    神主抚了抚胡须,自从听闻儿子的死讯之后,他一夜华发。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已经变成纯白。他只是看了袭人一眼,摸摸她的头,便和大巫女一起走了。
    那日。她突然说是想纳云神社看看。霍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撑着伞,扶着她走上了山。
    石阶和鸟居依旧。袭人靠在梅花树下,深深嗅着梅树上的缕缕幽香。那日年少轻狂的二人,曾在这里孩子气的激战着,如今,雪已经盖住了他们的足迹。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如此她大了,他却还是永远最青春的年华里,在爱着他的人们的心里幼稚而安静地活着。
    旁边一个气度不凡的巫女扫着雪,像是自言自语道:“别闻了,小心着凉。你生病了,我弟弟会不高兴的。”
    “你是,李泗的姐姐?”袭人惊道。
    “没错,怎么了?”巫女笑道。“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另一个可以温暖你的人。我看你旁边那个傻大个就不错。好久不见呀,霍斐。”
    “你好。”霍斐优雅的地行礼。披上狐裘之后的他果然器宇轩昂,和李泗那个傻小子就是不同,人比人气死人。
    “.....这事容我考虑考虑。”袭人迟疑道。霍斐对她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她觉得她接受了霍斐,就是对李泗极大的背叛。一想到他临死前的微笑,她每晚都会半夜醒来,泣不成声。
    那日永生洋的诀别,她的心也随着他化成灰,恨不能和他一起死。
    霍斐笑了。凉将军说了,谈女朋友就像领兵打仗一样,要从容不迫,有事又要雷厉风行.....只是他没说完,就被凉夫人打了一拳。但是基本上凉将军还会说的有道理的。现在就是急不得的时候。
    “这样吧。”巫女拿出一个神社特有的驱魔银元。“如果硬币朝上,那么李泗就放心把你交给霍斐;如果硬币朝下,就是有花纹的一面朝下,那么李泗还是舍不得你。怎么样,纳云神社第一狩祸巫女的独家奇术,还不收费。”
    她嘟囔道:“要是弟弟阻止你们,我就用符纸镇压他五百年......毁人姻缘是会遭雷劈的知道吗!纳云神社的第一堂课就讲过了。”
    巫女弹出银元。银色的光华在雪色茫茫中,普通人难以看见,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银元在空中滚了一圈,落地时竟然——笔直地插在雪中。
    霍斐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旧主人你不能这样啊。袭人则良心不安,想要告辞就走,巫女也满脸尴尬。可就在此时,不知哪来的一个落梅,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轻轻地,却以力拔千钧之势,把硬币压地花纹朝下。
    “阁下如果是光明正大之人,不妨于此处参拜之道上进行纹章对决如何?在这往常游客走过的这条道路,风景是极美的。”
    那日扫雪的少年,风华正茂,一身祭祀服儒雅无比,脸上却是孩子气的。他拈着一瓣落梅,却可以把妍丽的梅花使成上等的法术。
    相遇是梅花,如今斩她心魔,也是梅花。
    耳畔仿佛传来一声轻笑。是风声吗?不是吧。袭人转头看向那一排梅花,它们未动一分。只能说,是李泗显灵了。
    笨蛋。真是笨蛋。
    可是当初,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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