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国君

第172章


从未释怀过,他对百万生命,对陵王,对秦维洛的戕害么?不,一定要原谅他,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加诸半点伤害在他身上,即使是深藏在心底也不可以,然而,愈是纠结这件事,秦维洛那张儒雅俊美的脸越是明显,对他的苛责也随之逐渐浮起,她闭上眼睛摇摇头,将这件揪心的事暂时甩开,忽然一个激灵。
他为何莫名其妙地冒出那句话?除了郑笑寒勉强能够与他相抗外,他的武功可说是天下无双,梵晖咒,摩云神功第七层皆炉火纯青,并且拥有幻灵和雪麟两件令人闻之色变的神兵。他亦满足自己的武功造诣,从不提他人有多厉害,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已无须多说,自信得如此自然而然。可是,为何会说出这般看似上进,实际自卑的话來。
简歆疑惑地睁大眼睛,与他那双隐带伤感的眼睛对视,余光却在打量他的脸庞,从上面寻找蛛丝马迹,却见他面色苍白,嘴唇亦沒有多少血色,衬着一身白衣,让她猛地心酸起來。
“梵,你病了?”她急忙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侵入掌心的感觉分外清凉,仿佛浮在冰面上,只有照耀下來的阳光带來些微的暖意,惊愕道,“怎么会这么冷?”不止是冰冷,竟还有地狱的死亡味道,仿佛他刚刚出地狱出來。
邵柯梵嘴角扬起,扯出一抹安慰的微笑來,抬手按住她的手背,“我做恶梦了,盗汗,一时沒有缓过來。”感到胸前不同以往的凉意,他下意识地垂下头去,只见幻灵剑化成的白缎带松松地系在腰上,白色里衣襟口向下堆成几道褶皱,厚实的肌肤出露不少,显得落魄又凄凉,他将衣襟拉紧,又系严了腰带,头垂在简歆的肩头,沉声喃喃,“简歆,我冷。”
“做噩梦?”简歆神色复杂地将三个字重复一遍,他能做什么噩梦,还不是如她所想那般,她抑制住自己不往两人忌讳的那方面想,手抚摸着他的长发,“那就再睡一会罢。”说着正要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他的头却一沉,重重地压在她的脖颈处,冰凉渗入肌肤深处,让她的头皮微微发麻,仿佛想起了她灵体出窍时,触摸到的那具沒有温度的遗体。
她不知道他负了很重的内伤,在冥沌之水中浸泡太久,染了累体的浊气,并且又经过了不顾一切的生死逃命,极度疲乏和痛苦,此刻已然晕厥过去,只认为他被噩梦惊扰,沒有睡好,但他无力地附着在她肩上,两手松松下垂,反而让她不忍心将他推开,便解开他的腰带,拔开他胸前的里衣,将锦被拉上來裹住两人,同时**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他,尽量让他得到更多的温暖。
“草民求见国君。”两个时辰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接着便是达庆在帘外轻声传达请求的恭敬之语。
先是简歆醒过來,见邵柯梵依旧沉沉地靠在她的肩头上,睡得正死,不由得感到奇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外面有动静的话,他的反应一定会比她敏捷,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正要将他摇醒,他却低低开口,热气扑在她的脖颈上,“简歆,去看看是谁。”声音带着浓郁的倦意,有些急促,仿佛夹杂着难忍的痛楚。
简歆明显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來,也不知如何发问,只应了声“嗯”,轻轻将他推到在床上,怕被自己捂得滚烫的身体降温,立刻拉过被子,用温暖的那面紧紧地裹住他,方才穿衣走出寝房。
却见是一个身材微胖,着一身宝蓝色绮罗的富态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充满期盼地注视着空荡荡的大殿,脸上不掩焦急之色。
简歆朝他微笑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中年男子见她从国君的寝房中出來,料想她不是一般人,受宠若惊地作了两下揖,目光追随着她进入寝房的身影,希望她能将国君带出來。
“是个商人,很着急的样子,你……出去见见罢。”简歆在床沿坐下,话虽如此说,却为他掖紧一处较松的被角。
邵柯梵仍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來,“商人仗着自己有钱,腹中学识浅薄,却想花钱买官,我见到好几个,都打发回去了,这一个就直接不见了罢。”
“嗯,说得也是,靠的是真才学识。”简歆刚又要走出去,外头的达庆耳朵尖,扯着嗓子道,“回去罢,国君不见。”
“国君,草民真的有急事,求国君一见。”中年男子提高了语调,语气更加焦急。
“国君……”达庆知道里面听得见,征求意见。
邵柯梵头向右边一沉,又晕厥了过去。
简歆叹了一声,有些于心不忍,对帘外道,“达庆,国君真的不见。”
外头传來达庆驱逐來人的声音,“去去去,国君真的不见,快走,国君怒了就不好了。”
“唉。”伴随着一声沉重又无可奈何的叹息,來人逐渐走远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伤痊愈
那个富商,似乎并不是來讨官做的,那样焦急忧虑的表情,就如同他所说的,仿佛怀揣着什么迫切的大事,与讨官流露出的贪欲渴求全然不同。
简歆微微皱了皱眉头,将视线投向被锦被裹住的邵柯梵,他再次陷入了沉睡状态,不似以往,再疲倦也能保留两分清明,随时应对突如其來的情况,眼下却是惨白着脸,凌乱着发,神志一片混沌。
究竟是怎么了?
她站起身來,挑开镶着错金暗纹的乳白色大门帘,向远远候在斜对面靠殿门位置的达庆问道,“可有具体记清來人的模样?”
达庆略作回忆一番,忙不迭地回答,“记得,国君吩咐奴才,要将每一个來人的模样记得详细一点,方才的那个人国字脸,三角眼,头戴暗黄色的护额,正中镶嵌一颗深蓝色的宝石,鼻子大而高,嘴唇略厚,留有短须,身着宝蓝色长衫,浅黄色中衫,额,靴子……”达庆遗憾又小心地看她,“靴子被长衫遮盖住,奴才,奴才看不到。”
简歆“扑哧”一声,颇为赞赏地道,“靴子有什么好记的,其他方面你竟能留意得这么详细,拥有如此记忆力和观察力,当奴才实在是委屈了。”
达庆被夸得心花怒放,却也十分恪守分寸地回,“奴才就只会做这个,其他事情,沒有能力应付得來。”
简歆从那双暗涌着期盼的眼中看懂他的含义,有些想笑,却也压低声音遂他的意,“我会替你说几句好话。”
在达庆一连串的感激中,她怀着隐隐的忧虑,回了寝房,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松开锦被一角,将他的手拉出來,替他把了把脉,竟然……竟然如此微弱,几乎感受不到搏动,今天下午入睡之前,他与她颠鸾倒凤,不是很强劲么?做这样的事,对他的身体向來沒有丝毫影响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那张苍白的脸,俯下身去,连同锦被一道,吃力地将他抱起,担心摔倒,运力聚集于两臂之上,方才轻松了一些,匆匆跨出寝房,经过大殿,步入书房,叩了叩书橱后面的开关,书橱连同暗藏霜槿木板的青墙一道打开,她抱紧他,闪身进去,“蔡药师,蔡药师。”
蔡掌风应声迎上來,一看到邵柯梵苍白似纸的脸色,自己的脸色也苍白了些,“快,这可不妙,快放床上。”
简歆紧走几步,将邵柯梵放在散发着草药味,本只是简单地在垫起的青砖上铺了一张薄席子,却因以前他躺过而换成了锦被毯绒席的床上,摆了一个舒坦的姿势,边道,“他说是盗汗所致,可气息那么微弱,我看着不像。”
蔡掌风半跪下來,手指覆在国君的手腕上,眼睛端详着他的脸,眉头越皱越深,分明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以及染了來自地狱的煞气和浊气以及寒气,内伤以功力调息,好了不少,不然也不会撑着活到现在,但余下部分也足够让人闷痛难忍,倒床不起。
“国君可有外出过?”蔡掌风边沉吟这问,如此严重的内伤,定是在残酷的打斗中所致,而宫中这两日十分安宁,对方的武功看來比国君高,甚至高出许多,然而,他将莽荒最顶级的高手回忆了一遍,即便是武功与国君平分秋色的郑笑寒,以及稍高他一些的授武恩师芜僵,也断断占不了这么大的便宜。
“本王一直在宫。”沒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眼皮仍旧重重地睁不开,邵柯梵却艰难地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蔡掌风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难道是一场暗夜中的决斗,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然一片血雨腥风,胜败决出,然而,赢家又是谁?
“他一直在王宫,确实沒有出去过。”简歆手抚上邵柯梵的脸,“我当然知道你沒有出去,替你來说便是,你好好躺着,等着杨药师把你治好。”
邵柯梵嘴角再次扬起宽慰的笑,声音轻而无力,“我做噩梦了,被恶灵入侵,简歆,你将灭昼和方修叫到这里罢,他们能为我驱散那些东西。”
简歆握紧他的手,又是心疼又是责备,“以后,千万不能再造孽了。”恶灵通过梦境入侵的力量如此强大,她万万沒有料到,但从那夜陵王进入梦中,将她完完全全束缚住,这样的事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那夜的真切,让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邵柯梵的眼皮动了一下,“好,不是早答应过你了么?” 语气隐隐夹杂着难言的苦楚和疼痛,然而,他却不怪她,无论如何委屈。她加诸他身上的猜测,错误的,他也承下了,只为了再一次给她保证,给她心安。
“嗯,我去叫灭昼和方修。”简歆急急地跑出去,密室的门打开又很快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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