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国君

第174章


好不容易聪明一次,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洞察,简歆有些尴尬,讪讪地嘟囔,“还不如直接关心我按时睡觉好。”
邵柯梵双眼愈发幽深,侧过脸,投向窗外茫茫黑夜,“简歆,我会尽快回來,你按时睡觉。”
简歆刚想叮嘱一句,怀抱一空,拥住自己的人已施展隐身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恍然想到,他之前脸色那么苍白,竟还呕了血出來,虽然杨药师,巫师灭昼,术士方修联袂出力,治好他完全沒有问題,但一时痊愈怕还是困难的。
本打算如他所愿,按时睡觉的,现下心情隐隐焦急,怕真的要如她自以为是的“心机”那般,直到他回來才能入睡罢。
苍腾都城戟乾距离王宫不过两百里,只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邵柯梵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周家千年基宅外,身形停在半空,向下俯瞰,只见桂殿兰宫,雕梁绣柱,错落有致,绵延大片,屋檐灯笼高悬,映衬得大红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将诸院照耀得宛若白昼,景致各有特色,有的淡淡平铺,一方天地开阔入眼,有的在屏风、假山处转折,将空间隔了几重,韵味无穷。
除了不同品种的花树外,绿意葱葱的爬地藤蔓从铺地砖某处抽出,伸着淡黄色的尖头,沿着砖缝生长,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少院中镶嵌着玲珑小湖,水面涟漪不断缓缓推送來去,波光晶晶亮亮。
大宅间多以长廊相接,蜿蜒如带,曲曲折折地通向正中最高大最豪华的那栋六层灯火辉煌的大宅,宛若托住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周家建筑基业,可说是一座算得上规模的王宫,在广袤的戟乾都城很是引人注目。周家事各方经营,但凡与银子挂得上钩的行当,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都与周家有着密切的联系。都城正中的二十座大型茶肆酒楼,周家控制的便有十一座,除了苍腾王宫国库中数不胜数的财富,周家可说是掌控了苍腾经济命脉,每年纳税亦纳得十分殷勤。
女王在世时,表示愿意授予周炳夜和周炳夜的父亲周庭泽高官厚爵,必有某层意思,然而父子俩一面无意仕途,一面不愿意受王室控制,婉言拒绝了女王的这番好意,只是上缴税负的时候主动比之前多了两倍,然而,这对富可敌国的周家并无多少影响。
倘若真的是宛葭出事,郑笑寒又识出她的身份,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又有多严重可想而知,因此邵柯梵才会如此焦急,但愿,但愿还來得及罢。
大宅的三层正堂,摆了约莫五六桌人,皆着锦衣缎袍,一派华丽,举杯频相敬,筷箸频点盘,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闹,周家每日都有酒桌应酬,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周炳夜强作笑容的表情下,却是难以言喻的沉痛和焦虑。
邵柯梵两指对弹,一股微小的气流正中周炳夜的眉心,他手稍微抬起,收回气流,惊诧莫名的周炳夜不受控制地抬起头,顺着气流的指引看向半空。
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那悬浮在半空霜槿木密枝浓叶下的人,不就是,不就是……
他站起身來,面带歉意地对在座的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而后提衣垂头,匆匆地下了大堂一侧的梯子。
邵柯梵敏锐地注意到周炳夜的神情暗藏着退缩,已成定局,无法挽回的黯然,心又沉了一截,待大富商急急步入霜槿木背对院子的阴影中,他亦轻巧地落了下來,稳稳站定,无声无息。
周炳夜面色隐在夜中,看不清楚,但可感到一种颓丧的气息,拱手拜了两拜,刚要恭问国君此行的目的,邵柯梵先一步开口,淡淡道,“关于今天下午的事……且不管是什么结果,你先将事情的原委道來。”
周炳夜轻叹一声,心有余悸地答,“昨日,草民收到鹰之君的來信,说宛葭是苍腾内应的身份已被发觉,要求草民以一半家财的代价暂时保她不死,以后小女将永远被囚在鹰之牢狱,度过余生,并且草民每年得向鹰之缴纳二成赋税为小女续命,不然,家破人亡。”说罢身体一软,跪了下來,声音压得很低,却在微微颤抖,“草民担忧宛葭,又求见国君不得,心如死灰,只得答应郑笑寒的条件。”
邵柯梵沒有像以往那样斥责下跪的人站起身,颔首凝视着幽明过渡带的婆娑树叶,后悔,不甘,愤怒,遗恨,许多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郑笑寒之所以沒有要求周炳夜散尽家财,因为她深知即便留周家一半财产,以周家的实力和根基,在半数财产的情况下依旧可以长久繁荣下去,如此,每年向鹰之缴纳二成赋税,比例不变,数量却在增加,鹰之的国库多了一个稳固经济來源。而那目前得到的周家半数财产,可以让鹰之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一下子增强许多。
邵柯梵的声音有些沙哑,心预料到结果,却仍然多余地问了一句,“郑笑寒要求的半数财产已分割了么?”
周炳夜头垂得更低,“鹰之君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将金票券送达鹰之,宛葭性命堪忧,草民实在不敢怠慢,但还是抱着希望去寻国君,打算将那一半财产捐与国库,并盼着国君念在宛葭为苍腾效命的份上,想想办法救她。却不料国君事务繁忙,沒有时间接见草民,草民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回戟乾,请了一位轻功拔尖的高手,将金票券和缴税保证书急急地送了过去。”
邵柯梵知道周炳夜为着一大家业的安危打算,不得已委婉地将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但事实确实如此,况且周家散了一半的财产,以后还得向苍腾敌国缴税,不知外人会如何评价,实在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因此他只是淡淡地抬手,“起來罢,好生经营,本王不怪你就是。”
周炳夜连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而后顿了顿,顾虑着要不要开口。
邵柯梵看出他的心思,点点头,“宛葭毕竟为苍腾效命,本王会尽量将她救出。”
周炳夜差点又跪了下去,内心升腾起热烈的渴求,却不知深夜中着白色里衣的男子心情何等沉重。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惊人秘密
荒古殿上一扫以往的寂静气氛,十名灵魑皆以冥腹语议论为何彩之程的曼珠沙华非但沒有惩罚闯入地狱的人,反而匍匐膜拜,恭敬非常,并在最后关头拯救了人君的性命。
零双花与曼珠沙华并称最有灵性的花,但零双花只生长于苍腾烟渺小苑,世人罕得一见,除了王宫之人,几乎只将零双花当作传说,并作为恋人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爱情象征。
曼珠沙华好腐败之土,湿沌之水,窒息之气,除了人间阴气中的墓地周围,以及其他阳光薄弱,土壤松软的地方依稀生长一些之外,主要根系于地狱彩之程,自中心足足向八方蔓延百里之远,过了雾蒙空间,入眼便是大片夭夭灼灼的曼珠沙华,仿佛眸中燃起了烈焰红火,吞噬意志和思维,迷糊中跌入炽热纷繁的梦境。
几百万年前,自人类诞生起,共计两万余人自石阴门闯入地狱,经过彩之程时,遍地的曼珠沙华即刻进入戒备状态,微倾叶梗,露出人参般的根部,仿佛一张张嘴咧开,无声冷笑,接着,眼花缭乱的亿道白浆汁激射而出,无论來人武功如何超凡卓绝,身体和神志皆会在瞬间麻痹,不受控制地坠落,身体泡在幽冥之水中迅速腐烂,化成幽冥之水的一部分,均匀地散向四方,成为众多曼珠沙华的养料。
然而,撇开主要将人君驱逐出地狱的目的,毒恶的曼珠沙华竟在阴司宰的脚下,违背忠义,相助毫无任何干系的人君。另一个令诸灵魑同样惊诧是,人君在幽冥之水中浸泡了那么长的时间,一副身躯竟完好无损,换作别人,早就成了一摊不成形的烂肉。
高大玄色宝座上的黑袍阴司宰,同样也在深思这个问題,同时两手对引开微观之镜,密切地注视着其中的动静。上次一战,他深恶痛绝的敌人活生生地消失在眼前,曼珠沙华停止喷射浆液后,他再也难觅那人的踪迹,况且抛开他的私心,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驱逐人君,倘若太过张扬跋扈,联系到他前世恩怨,虽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内容,灵魑也定会议论纷纷。
回到荒古殿,算是给了灵魑一个交代,知它们作为旁观者,定清楚一切动向,便淡淡的问了一句,“方才曼珠沙华向结界喷射浆液的瞬间,诸位可人君是如何消失的?”
跋魍从暗红圆桌旁起身,在台阶前的黑线之外跪下,“人君被独莜夜之根卷入幽冥之水,一路送到蒙空,此刻已回到了王宫。”
绝彻手微微颤抖一下,引开微观之镜,那人长发凌乱,脸色苍白颓丧如身上落魄的白色,那裸着美玉般身体的女子,不知他为何如此冰凉,轻轻解开他的里衣,将大红的锦被拉上來,裹住两人的身躯,同时紧紧抱住他,以求给他更多的温暖。
阴司宰眼中闪过一抹极浓的恨意,双手保持捧住虚无之镜的姿势,将视线投向大殿上疑惑纷纭的灵魑。正如他们所不解的,且不说曼珠沙华在最紧要关头救了邵柯梵一名,淌过那混杂着腐蚀浊气和至寒之气的致命幽冥之水,他竟除了感到体寒外,什么事也沒有……
仿佛记起了什么,阴司宰僵冷的表情微微一动,“独莜夜是什么?”
诸灵魑皆有些茫然,阴司宰,竟不知独莜夜是谁?然而,想到阴司宰临殿不过几个月,也就释然,那是一桩沒有被载入冥灵之书的事情,对于地狱而言,说大也大,说小亦小。
独莜夜,即是曼珠沙华之王,曼珠沙华中唯一能够化成人形的花妖,拥有与阴司宰匹敌的力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