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国君

第175章


花形时,根部能够释放出大股毒液,并迅速再生,永不耗竭,且在幽冥之水中迅速转移,快若鬼魅,令对方捉摸不透,而幽冥之水无论是凡人,还是亡灵,皆不能入内,否则将换得白骨支离,魂飞魄散。
人形时,招式繁杂而凌厉,红炽如焰的光芒随之析出,倘若对方不小心碰到的话,身体便会如烈火焚烧般痛苦,且独莜夜掌风中带有一股能够麻痹对方的清香气息,打斗的时间愈长,散发得愈加浓郁,更容易将对方逼入退无可退,只能束手就擒的境地。
每人间傍晚时分,独莜夜便会化作人形,面容清冷,俊美无双,不曾束起的玄紫色长发如瀑,身着一袭大红衣衫,站在彩之程的中央,横萧遍吹,萧声或低沉如泣,或婉转清扬似笛,或寥远苍茫,或缥缈空灵似仙音,皆随心孕育而出,世间并无现成的曲谱,仿佛与不同之物的造化同生,入了人的骨髓,漾了冥灵空无的心。
然而,曼珠沙华有花无叶,有叶无花,独莜夜即便本领高强,却依旧逃脱不了这等残缺的命运,这成了他的一个心结,因此他曾请求阴司宰乌措赐予曼珠沙华花叶同生同谢的外容和特性,然而万物之状初由上天规定,并在万年时光中逐渐演化,乌措与冷阶做不了主,亦无能为力。
独莜夜遂向天庭请求,然而,却得知了另一段典故。
两百万年以前,莽荒之渊迎來了空前绝后的争霸战争,各大部落之间为了争更多的山泽之地,混战不休,荒原成为露天的大坟场,终于有一日,莽荒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停之后,僵硬的土壤变得松软许多,一夜之间,一望无际的死尸旁边,冒出了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花,花茎将花朵高高擎在顶端,花瓣呈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仿佛一个个沦陷在血泊中的人,向苍天举起扭曲的手。
这便是曼珠沙华。
从此之后,一旦开战,曼珠沙华便会释放出一种麻痹人的气味,令人昏沉甚至死亡,战斗无法进行。战争停止时,红花凋谢,绿叶长出,战争发动时,绿叶凋谢,红花大盛。红花之神叫曼珠,绿叶之神叫沙华,曼珠象征着残酷的战争,似火的鲜血,绿叶象征着和平,安宁,因此曼珠和沙华之间互不相容,亦从未见过对方真面貌。
无论发生过多么残酷的战争,最终的结果都是走向和平,因此曼珠与沙华之间虽隔着不同的时间争斗,曼珠往往会妥协在沙华手中,战争是利益冲突的最激烈表现,谁的内心都渴望一片和平和幸福,曼珠逐渐对沙华产生了向往和爱慕,暗自决定倘若有朝一日相遇,愿意放弃战争,陪衬着她的葱郁,让曼珠沙华完整起來。
莽荒实现了较长时间的和平,随着最后一个死者亡灵进入地狱,这片生长着曼珠沙华的露天坟场沉下幽冥地狱,成为地狱的一部分,从此负责惩罚自石阴门闯入地狱的凡人,与战争不再有干系,然而,曼珠与沙华,依旧沒有同时绽开,或者一段单相思沉入了地狱,或者沙华永远不会原谅曼珠,就这样红花盛开,绿叶凋零,绿叶抽出,红花谢,循环往复,永不相见。
一直到曼珠沙华之王独莜夜提出花叶相逢的要求亦是如此。
独莜夜听了这一段隐瞒世人极深的密辛,沉默良久,持萧吹了一阵,却不是一贯的低沉若诉,寥远苍茫,缥缈空灵,婉转清扬中的一种,平静中充满了某种遥远得仿佛隔世的渴望,平和似缓缓流淌的溪水,隐隐夹杂着一缕清音,一丝泣意。
一曲终了,独莜夜对瑞气缭绕的创世仙寰使羽淡淡承诺,他愿意以一世的争取來换花叶同枝同时,倘若他获得真爱,并与心爱之人走到一起,那么,请求在他百年之后,创世仙赐予曼珠沙华花盛叶开的秉性。创世仙点头允然。
由此,独莜夜转世为人,经历情劫。他去往遗川路投胎的那一天,数不胜数的曼珠沙华竟离开幽冥之水,连同根部一道腾向半空,上方是妖冶似火,朵朵相簇的红花,下方白惨惨如婴儿的肥指,曼珠沙华在虚空中狂舞扭动,仿佛跳跃不定的火焰。
它们期待他带回好消息,让它们不再是残缺之躯,不再生生世世都活在遗憾中,最好成为爱情相依的象征,在同一枝梗上,花叶相爱,深入灵魂。
跋魍说罢,忽然有些惊讶地道,“那人君……岂不是独莜夜的转世?如此,曼珠沙华的种种反常举动,也就可以得到解释了。”沒有注意到宝座上黑袍阴司宰的表情大变,手朝虚空一点,腹中默念一个决,那本正中題着“转世录”三个玄色大字的冥灵之书自虚空浮现,跋魍估摸着大约的位置,翻到中部靠后的地方,仔细地查阅了几页,对已经寂静下來,正等待他最后答案的另外九名灵魑点头,“的确,人君便是花妖。”并恭敬地对宝座上的阴司宰拱手,算是将这个答案呈上。
九名灵魑皆有些释然地点点头,缠绕在它们心头的疑问总算得到了解释,况且花妖本是世间最尊贵的灵株,转世为一国之君并不值得惊讶,对于花妖独莜夜的这一世能否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它们这类无欲无求无八卦的冥灵,也并不关心,只是专心司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该弄明白的问題就要弄明白,下一刻的话題,已经转到为何人君会闯入地狱这件事上。
只是宝座上的黑袍阴司宰,眸中的色彩复杂地变幻,冷灼灼的光芒更冷,仿佛冰上燃烧的烈焰,寒而疼痛。从跋魍的叙述中,他听出两个关键之处,一是邵柯梵的真实本领竟与他比肩,这让他高高在上俯视他的心情受挫不少。另一是邵柯梵这一生都在争取木简歆,虽然他们此刻在一起,但最终却是不确定的。
那么,就让他來决定这个结果罢!曼珠沙华,花枝同体不同时,不是两百多万年以來的定数么?谁也改变不了,短短一世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婚变乱1
郑笑寒凝视着跪在宝座上的玄衣青年男子,久久不语,墨欢亦是低垂着头,长跪不起,倘若换作以往,他一定会因全身麻木而暗感不耐烦,但今日,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飞快跳动,一次次撞击着胸腔,他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亦不知宝座上的女子是什么神色。
不久之前,宫中盛传国君要遴选王夫,他只当作与自己无关的一件大事,熟料竟闻在早朝上,国君竟亲口指定了他。参与早朝的一般是身居官职的文臣武将,剑客中倘若立下大功德者,也可上朝,几年來,仅有杨永清等少数剑客享有资格位列朝臣之中,其余的剑客要么在练武殿中练武,要么出宫执行任务。
前日正午,他从练武殿中出來,便听到了那则传得满宫风雨的消息,一时惊讶迷茫,再看婢女奴才经过他的身边,对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原來对剑客的两分蔑视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智不算太成熟,但自然不会因此就认为国君要立他为王夫,只当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大概是国君无意中提到了他,又恰逢遴选王夫的时候,便被有心八卦的人乘了长舌之风。
然而,今日国君召见他,面无表情地淡淡问道,“墨欢,本王要将你立为王夫,你可愿意?”
极度的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道涌上心头,无措了片刻,抬头撞到那张等待他答案的冰脸,虽然他较之前沉稳了许多,声音却也有些颤抖,“墨欢……不敢。”
郑笑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是不敢,还是不愿?”
墨欢眉头微蹙,混沌的意识中尚有一丝清明,忆起不久之前,宝座上的女子取下他束发的琉璃簪,青玉冠,如瀑的黑发顷刻散落下來,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那时他怀着某种揣测,惴惴不安地等待,不料她从发冠箍住的那簇发中取出了隐销粒,救了他一名。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难忘的事,以后想起,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绪微妙复杂,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悸动,难以形容,闻宫中国君要立他为王夫的消息,他惊讶之外,心莫名一跳,一下子悬空,茫然不知归处,今日国君竟亲口告知他这件事,让他更是不知所措, 心跳得飞快,大脑嗡嗡作响。
沉默片刻,他诚恳而恭谨地答,“是不敢。”
是的,他不过是一介沒有身份和地位的剑客,并且作为剑客,也是不合格的,又如何与那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形象相提并论?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层次的人,本就是命令与服从的关系,何谈平起平坐?
郑笑寒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些许的满意,微点一下头,“那就是愿意了。”端起宝座旁矮几上盛茶的杯盏,喝下一口,将那一腔升腾到喉咙处的烦愁逼了回去,声音一改昔日的清朗,低沉粗重,“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大婚。”
墨欢惊愕地抬起头來,脱口,“明日?” 他本以为国君的婚礼,须得准备一两个月,隆重地操办,却不料如此仓促,是因为,不将他当一回事的缘故么?他有些愤怒,有些委屈,一切都掩在那低垂的眉眼中了。
郑笑寒将茶盏重重地置回矮几上,挑眉看他,语气不屑,“怎么?” 她的黑眸深处,复杂的神色如起伏低矮的山峦在缓缓蜿蜒,一路景致幽暗,看不真切。
墨欢被那样的气势压迫得几乎窒息,知道自己无法违抗,便轻轻答了一个字,“是。”仿佛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一切由国君定夺。”心微微一沉,这,便是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么? 不经意间,那个疑问从他的口中蹦出來,“墨欢斗胆,国君为何选择墨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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