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语成诗

“小忆。”那个女人无比慈爱地唤她。
    “对不起，夫人。我叫顾忆。”
    “小忆，别这样好吗？我是妈妈呀！”姜婉仪想先用温情来说服顾忆，她不愿意这个孩子一直恨她。
    “夫人，您还是叫我顾忆吧。”顾忆不为所动。
    姜婉仪见她如此执着，只好妥协。“顾忆，和妈妈回去好吗？”
    “对不起，夫人。顾忆家的户口本上只有一个男人署名顾燕韩，没有女人。”
    顾忆的话就像一把尖刀搁在她的心尖。她的怨，她的恨怎么会是几句关切就能消除了的呢？
    “夫人，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送客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把钥匙还给我吧，这间房子也姓顾。”
    “小忆，你不能这么没良心。顾燕韩是照顾了你十八年，你一直记着他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别忘了，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我的养育之恩呢？”
    姜婉仪看着那灯光下明显没了生气的孩子，心也是不忍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只有无耻地用生育之恩来要挟她了。她丢下那把钥匙，便慌不择路地出去了。那把钥匙也许早不属于她才是好事吧？这下，她真得可以不用再做梦了。
    顾燕齐以前做实验的时候是不会带电话的，因为他不想在他做实验的时候会有多余的事情出来干扰他，可是在顾燕韩那件事之后，他会随身携带一个只有顾忆知道号码的手机。今天他接到顾忆电话的时候，他的实验已经快接近尾声了。这个实验十分重要，只要它成功了，那他就是改写整个量子物理的人。可现在，全被他砸了，无一保留。
    顾忆，连你也要背叛我了吗？
    “顾燕齐，我想回姜家。”
    顾燕齐这一个多月一直醉心于实验，特别是最后这几天，简直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透支了精力的身体，差点就让他栽在了楼前的花坛上。
    “故意，你再说一遍。”顾忆看到顾燕齐的衣服上有明显的褶皱。
    “顾燕齐，我要回姜家。”
    “姜家？是不是姜婉仪要你回去的？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不会守信用的，她一定会亲自找上你的。”顾燕齐是太激动了，他说到后面几乎完全是用吼的。
    “顾燕齐，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已经冷静了这么多年，都让姜婉仪欺负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够吗？故意，听我的，忘了她吧！这么多年，她一直不在你身边，还不是照样过得很好吗？故意，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故意……”
    “顾燕齐，我……”顾忆看着这样的顾燕齐真的有一瞬间的动摇。
    “好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故意，你不知道，姜婉仪只是在利用你，就像当年利用你的顾燕韩一样。你想想啊要不然她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的，现在却要来找你呢。你知道城东的那块废地吗？那个工程当年之所以被搁置，是因为姜家掌门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吩咐就死了，比姜婉仪资格老的大有人在，谁会服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千金小姐。姜婉仪那时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坐上那个位置，可却难掩颓败之势。现在那片又被市政府列入了规划，N市的几大家族无不盯着这块肥肉。姜氏即使这几年有她姜婉仪的苦心经营，也终究无力力挽狂澜，特别姜氏那几个贼心不死的还在暗地里做着手脚。”
    “故意，姜婉仪早先和慕家是有婚约的。可是后来她和大哥才没有履行的。现在这个工程她肯定吃不下，她一定会和慕家结盟的，而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再次结为姻亲。故意，你懂不懂啊？”
    “顾燕齐，你是真的在担心我，还是只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故意，你…什么意思？”顾燕齐不敢相信这个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疼的宝贝居然有一天会这么伤他。
    “顾燕齐，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我，是那个男人的女儿，你爱的那个男人——顾燕韩。”
    “啪”这是顾燕齐唯一一次打了顾忆。他钳住顾忆，迫使她与他对视，然后摘下了那副深棕色的眼镜。在顾忆的记忆里，顾燕齐不是一直戴着这副眼镜就是闭着眼，他从来不与人对视。有一次顾忆好奇偷藏起了他的眼镜被顾燕韩知道了，被他狠狠训了一顿。再后来他就出国了，顾忆也没有机会再知道其中的原因了。现在顾燕齐摘了眼镜，眼镜背后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顾忆看到顾燕齐的那只右眼里除了眼白，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了，你都不确定它是不是会转。
    “故意，我对你的真心就是这样给你践踏的吗？现在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被抛弃了吧？就是因为这只眼啊！这只鬼眼。我是少年天才又怎么样，我照样不敢毫无伪装地出门。故意，这副眼镜是顾燕韩特地为我弄的，自从有了这副眼镜，我已经许久不见世界的本色了。我也知道世界上再也没有顾燕韩会一直走在我的右边，为我挡住我右眼的眼疾。那是我大哥，就是我最崇敬的亲哥。”
    顾忆看到那只天生残疾的右眼中落下的泪，其实与其他人无异。
    “顾燕齐，我一定要回姜家。”对不起，顾燕齐，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那份、如我一般纯洁的、对顾燕韩的情。可是久居海外的裕氏和戴氏都回来分城东的那杯羹，连你一个教书先生都不看好的姜氏还能挺过去吗？顾燕韩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陪伴她一起长大，也曾遗憾他这个医生居然医不好姜氏的沉疴。顾燕韩，我是不是可以呢？
    顾燕齐见顾忆态度实在坚定，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努力了。他重新戴上那副眼镜，又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对不起，故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顾燕韩不拦你，我也不会拦你的。我只要你记得，我会永远守着你的，就用这只人人唯恐不及的鬼眼，永远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