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所依

62 不速之客


当周靖溪决定放弃顾尔清的那刻起,他就做足了或许有一天会看到她会偎依在另一个男人身旁的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的身临其境时,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自我催眠总能瞬间瓦解,化成碎片,直击他的心脏。
    他还爱着她,一直没有变。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不止一次告诉他,当他吃力地说话时、当他的左腿作痛时、当他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聂伯庭和她并肩走近病房时…她结婚了,成了别人的妻子。无奈之余,是无法挽回的时过境迁。
    “怎么样?今天的饭菜还合口味吗?”
    周靖溪的思绪突然被顾尔清柔和的声音打断,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收拾好了病床桌子上的餐具,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窗边沉默静坐的男人,他很安静,却存在感十足。
    “哦,对了。刚才伯庭还跟我说,等你再好些,让你做一次手术。”她突然开了口,身影背着光,浅浅的笑容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虚虚实实。
    “手术?”
    “对啊,专门从国外请来的专家,手术成功的话,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她更凑近了些,笑得像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万一…不成功呢?”不知为什么,他忽来一阵失落,垂下眼角,她的笑容太明朗,他没有勇气直视。
    “会成功的。”还没等顾尔清张口,低醇的声音便在两人身后响起,富有穿透力。
    周靖溪和顾尔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首望去,只见聂伯庭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身,迈着优雅沉稳的步伐徐徐走来,“是这方面很有经验的专家,萧肃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手术成功的机率很大,你可以放心。”他站在顾尔清身旁,缓缓开口道。
    “费心了。”周靖溪低低应了一声,此时,他们两人并肩站着,很自然就生出一种很默契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顾尔清的淡然气质陪衬在聂伯庭的冷峻傲然之下竟然让两个人显得越发出众。
    周靖溪没有听到聂伯庭的回答,但他却捕捉到了他嘴角那个若隐若现的笑容,他想说点感谢的话,却看到聂伯庭倾身到顾尔清耳边悄身说了一句:“萧肃找我,我先过去一下。”
    “你还会回来吧?”
    “当然,我们一起回家。”他对她笑了笑,温柔中带着宠溺,又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很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却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嗯,我在这等你。”她轻轻反扣住他的手,轻声说道。
    “好。”聂伯庭不着痕迹地放开她的手,又朝周靖溪微笑示了意,才转身离开。
    周靖溪见顾尔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到了门口,胸口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意。人都会存有一些侥幸心理,这些侥幸心理就像蛰伏在心底的野兽,在理智出现松懈的时候总会开始跃动。对于顾尔清,他一直就抱有这种微妙的侥幸心理,这种侥幸心理有时候会让他信心倍增,特别是在聂伯庭面前,他和她拥有了一段十多年单纯美好的回忆,刻骨铭心,这个女人曾经很爱他,爱到没有了自己…
    等等,曾经?
    周靖溪急忙收回迅速扩张的思绪,一时之间,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这种想法感到羞愧,只好避开视线,不敢去看顾尔清带笑的眼睛。
    哼…曾经?一个多么讽刺却又伤人的词汇。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顾尔清看到周靖溪的神色变得有些让人难以琢磨,却也没多想,拉了一个椅子在病床旁坐下,笑着对他说。
    “我刚吃完晚饭,胃口再大,也装不下了。”
    顾尔清闻言,娇笑出声。
    “尔清,你变得爱笑了。”
    “是吗?”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以前他就经常跟她说,你应该多笑笑的,太疏冷的女孩子不太招人喜欢。没想到的是,他花费了十多年也没有让她脸上的笑容增多,聂伯庭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做到了。
    顾尔清正想另一个话题,却听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
    “你和他的事。”
    顾尔清一听,有些措不及防,她知道他们三个人存在一些微妙而又尴尬的关系,没想到今天他却主动提起,所以这个话题一直是她刻意避免的雷区,但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想听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事实上,周靖溪对聂伯庭的了解很粗放,他在他面前虽然表现得礼貌友善,却很一直很沉默寡言,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久而久之,周靖溪心里的疑团就越裹越大了,顾尔清平时就话不多,两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难不成用眼神交流来的?
    “你觉得呢?”她却冲他眨眨眼,不答反问。
    周靖溪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额…话不多,严肃冷…”
    话还没有说完,却听顾尔清咯咯地笑了,“他才不是呢。”
    “哦?”
    她脸上的笑容未减,微微上翘的嘴角溢出一种满满的幸福,眼睛像黑夜里的星辰那么璀璨,“他怎么会话少呢?一直说个不停。还有啊,他完全就是孩子脾气,有时候蛮不讲理,喜欢听好话,生气的时候不能和他对着干,要顺着他的意…”
    周靖溪根本就难以置信,无法把聂伯庭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和顾尔清的描述结合在一起,“是吗?”
    “是啊,不过你也不是第一个觉得他严肃的人了。我的同事都觉得他很难接近,除了徐芮。”
    周靖溪淡淡一笑,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大概只有在你面前才是这种样子。”
    顾尔清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对了,这次的手术你一定要去做,虽然不能百分百地恢复正常,但会比现在好很多。据说那个专家很难请到,伯庭花了很多功夫才和他预约成功的。”
    周靖溪思考了片刻,闷闷地应了一声,顾尔清看不到他的表情。
    “靖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似乎要给他一些勇气,清丽的脸蛋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在橘色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灵动。
    周靖溪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和记忆中那张生涩秀丽的小脸是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温婉与坚定。目光往下,他看到了覆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那枚婚戒闪闪发光,十分刺眼。她结婚了,和一个叫做聂伯庭的男人结婚了,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可能再过不久,就会有自己的小孩。而他,居然还对她抱有那种可悲的侥幸心理,还在留恋着过去,还以为她的心里对他还存着爱意…到头来却发现,一切对她来说早已经过去了…呵,心痛就是这种感觉么?
    “靖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顾尔清见他紧抿薄唇,若有所思的样子,启唇问道。
    “哦,没事。”他沉了沉目光,又抬眼看着顾尔清,“最近是不是太平静了?我总是有种不安心的感觉。”
    顾尔清明白他的担忧,只好安抚道:“平静还不好吗?你安心养病,想那么多做什么?”
    周靖溪正欲开口,目光却被门口修长的身影夺了去,顾尔清见他的目光凝固在远处,侧首望过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尔清说得对,靖溪你得安心养病才是。”成睿边走边说,嘴角牵起一个深不可测的弧度。
    “你怎么来了?”顾尔清站起来,蹙起眉心,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成睿耸耸肩,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表弟身体不好,我这个做表哥的能坐视不管么?”
    “亏你说得出口,靖溪现在这样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顾尔清握紧拳头,眼色冷滟。
    成睿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尔清,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不过让靖溪在小木屋里过了几天苦日子,但他的嗓子和瘸腿,压根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周靖溪见顾尔清皱起的秀眉,她生气时常有的模样,俊脸一冷,牢牢地看着眼前这个阴冷怪异的男人,眼里透出几丝不耐烦的情绪,“你来做什么?”
    成睿没有回答,反而眯着眼睛四周看了看,讥笑道:“啧啧,病房不错嘛,看来聂伯庭让萧肃给你了最高待遇。”
    “既然你来参观过了,我想你可以走了。”顾尔清平静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的起伏,语气却十足冷冽。
    “急什么?都来了,再怎么说,出于待客之礼,也总该招待我坐会儿吧?”
    “那好,你随意。”顾尔清把厌恶的目光移开,对周靖溪轻声说:“我们下去小花园走走怎么样?”说完,又推来轮椅,途径成睿的时候,一直冷着眼。
    周靖溪掀开被单,正准备下床的时候,成睿的声音却传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不然也是来回折腾。”
    “什么意思?”
    “我爸妈已经快到了。”他刻意看了看腕表,然后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笑容里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意味。
    周靖溪身形一顿,“他们过来做什么?”
    “过来干什么?当时是过来看看你这个生病的侄子了。说实话,我爸妈挺担心你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回国了?”
    “或许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你放心,对于你偷偷回国这件事,我一直都是守口如瓶的。”成睿眼里带着邪笑,交叠起双腿。又听走廊传来一连串熟悉的脚步声,勾起嘴角,“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靖溪正欲开口,却被门口沉厚的声音打断,“靖溪?!”他抬眼望过去,成士天和李美怡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两人沧桑的脸上都布满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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