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所依

65 风暴暗涌


又一年秋风至,院子里的玉兰已经开始有些败落的痕迹。
    其实连续两天,顾尔清都睡得不踏实,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初为人母的喜悦在心底作祟。对于这次的惊喜,其实顾尔清也不太意外,聂伯庭虽然说着要避孕,但有几次还是没来得及做措施就做完了全套,所以…顾尔清摸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嘴角上扬,在她的身体里,有另一个小心脏在跳动了。
    推着轮椅带周靖溪到医院的小花园里透透气,清晨的微风有些凉意,拂过手臂留下了几许清凉,顾尔清抬头看看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蔚蓝得几乎透明,正欲开口说话时,却听到周靖溪的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秋天快到了。”他的嘴角溢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却又很快消失。秋天,是他和她的初遇,无法忘却的初遇。
    顾尔清闻言,垂首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只感觉他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哀伤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捕捉,却又转瞬即逝,想了想才问道:“你的脚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不太会痛了,但是你知道,正常行走的话,还是会很吃力。”说完,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欣喜的微笑,还好肌肉萎缩的情况已经减轻了不少。
    “你别着急,萧肃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坚持配合治疗,会越来越好的。”顾尔清笑着看着他,他却无动于衷,反而避开她的目光,“我的治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这久没事就往医院跑,太麻烦你了。”
    顾尔清却笑了出来,瞪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睛看着他,不乐意地抱怨:“你跟我客气什么?你忘了以前我胃疼时你是怎么照顾我的?你这样太见外,我会不高兴的。”
    周靖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顾尔清把他推到长椅旁,自己坐下后微微舒展了酸痛的胳膊,空气里带着泥土的味道和青草的清香,撇头看看一语不发的周靖溪,率先开了口:“时间真快,都没什么感觉就过了一年。”
    “嗯。”可不是吗?短短的一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让事情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她和别人结了婚,爱上了那个人。而他,原来拥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一无所有,甚至更糟。
    顾尔清此时正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凄凉,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希望他为此伤神,只好安慰道:“都会过去的,靖溪。我已经记不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了,但是熬过去了,一切都会有好转的。”
    周靖溪点点头,她的话他懂,她已经熬过去了,就意味着她已和过去说了再见,就意味着把和他那些难忘的记忆抛在了脑后,就意味着他对她来说只会是一个过去式…他不甘心,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就他现在这幅样子,把她抢过来,又更给她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愿意吗?他顿了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问过你,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他以为像她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喜欢一样东西就很难轻易改变,可他终究还是错了。他和她之间,失去了时间,更失去了厮守的机缘。
    顾尔清低下头绞弄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徐徐而来,“有一次他带我去吃面,去的是你以前经常带我去的那个面馆,他坐在我对面,然后把我碗里牛肉挑到他碗里,他怕我胃疼。”说完,又缓缓抬起头看着周靖溪,“我那时候想到你了,一时之间看着碗里清淡的面说不出话来,我想除了你之外,他是第一个记住我有胃病,想让我好好养胃的人。”
    顾尔清见他沉默,继续说道:“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除了你就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了,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的心渐渐不受控了。我会趁机偷瞄他,然后一看就是很久。我会故意在他面前晃荡,让他主动找我说话。然后,我会开始想他。”
    周靖溪一听,诧异地看着她,她话里的这些动作和她平时淡然冷漠的样子截然不符,他完全想象不到。
    顾尔清见他瞪大的黑眸,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不许跟他说哦,他不知道这些。”
    “为什么?”
    “他会得寸进尺的。”
    周靖溪见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俏皮,忍不住莞尔,又叹了一声,“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比我们那时快乐多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快乐的。只是不如现在这样轻松,我们那时阻碍太多了,两个无能为力的人又能做什么?”
    “你有怪过我吗?”
    “怪你什么?”
    “你总在为我牺牲,而我却总是自私地扔下你一个人。”
    顾尔清摇摇头,神色很认真,“我没有怪过你,再说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怎么可能会有怨言?你知道吗?我现在开始相信命运了,你和我之间,只能说是有缘无份吧。”
    周靖溪的脸上掠过一个苦笑,还有什么会比这四个字更能恰如其分地形容他和她的走失呢?
    顾尔清看他薄唇紧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想转开话题,她原本有件喜悦的事,迫不及待地想与他分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是不是成睿又…”
    “不是,与他无关,和我有关,是件好事。”
    周靖溪揪着眉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什么事?”
    “那个… 我怀孕了。”顾尔清低下头,说得有几分羞怯。
    周靖溪有几秒愣住了,板着一张脸不知做何表情。
    顾尔清被他木讷的表情逗乐,“是不是觉得我要当妈妈了让你很难接受?”
    是的,她不知道,在他的眼里,她还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像朵百合花的少女。
    “老实说我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角色转变得太快,虽然高兴,还是会有些担心。”顾尔清揪紧裙摆,自顾自地说着。
    周靖溪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腹部,过了半天喃喃问道:“多久了?我是说宝宝。”
    “唔,四周,也是前天才知道的。”
    他忽然就紧张起来,她这段时间这么奔波,会不会对宝宝不好?
    顾尔清看出他的担忧,“昨天做了检查,一切正常。”
    他静静看着她阳光下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明丽动人的笑容,原来她可以这么快乐,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句:“尔清,真好。”
    她用力地点点头,“最近总算有件好事发生了,不是吗?”
    周靖溪还没来得及回答,脸上的笑容立马凝固住,看着不远处那个修长的身影,神色霎时变得严肃,“你怎么来了?”
    顾尔清回过头,成睿就站在那里,背光的原因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穿透过来,“如果我不来,恐怕还不知道尔清有喜了呢。”他略微走近几步,脸上的笑容不减,“恭喜你了,尔清。”
    顾尔清盯着他的眼睛,浓浓的笑意之下是让人发颤的寒意,冷语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成睿耸耸肩,“当然是过来看我爸了,碰巧看到你们在这里,就过来看看喽,好久没来看靖溪,没想到这一来,还让我有不少收获呢。”
    “靖溪他很好,你可以走了。”
    成睿不理,反而把眸光落在周靖溪身上,饶有兴趣地观望了一番,“看着确实好多了。”
    周靖溪不愿和他多谈,只好把话题切正,“姨父他怎么样了?”
    “昨天刚醒,算是稳定下来了。他那么挂念你,你怎么就不去看看他呢?”
    周靖溪迎上他的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会去看他的,可能你不在的时候更好些。”
    “哈,随你。”成睿若无其事地挑挑眉,又把目光锁定在顾尔清清冷的脸上,低声道:“真希望宝宝是个男孩。”
    “嗯?”
    “聂家这么大的家业,恐怕男孩要更好些吧。再说了,女孩子要富养嘛,只怕聂家…”
    “你什么意思?”
    他却摆摆手,“随便说说而已。”又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继续聊吧。”说完,就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顾尔清看着他斜长的影子,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稳,他悄声对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聂伯庭到家的时候,顾尔清已经睡下了,他迅速冲了澡,轻手轻脚地上床,再把软玉揽到自己的怀里。
    “几点了?”顾尔清还是被他的动作闹醒,努力睁开眼睛,闷声问道。
    “快一点了,赶紧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又吻吻她的眼睛,接着又掀开她的睡衣,把温暖的大手放在她的肚皮上。
    “干嘛?”顾尔清一惊,皱眉问道。
    “跟宝宝说声晚安。”
    顾尔清笑了笑,“他能知道什么?”
    “当然知道了。”他又不依不饶地轻轻揉了揉,所到之处,皆是爱怜。顾尔清被他轻柔的触碰弄得睡意全无,这是毫无□□地触碰,却让她有一种被人珍爱的幸福。从得知她怀孕开始,他总会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肚皮,甚至像电视里的准爸爸那样,把头凑到她的肚子上,似乎真的能听到宝宝的声音。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个问题她想问了好久。
    “都行,恐怕男孩要好些。”他想也没想就答道。
    顾尔清为他的直白有些失落,却还是问:“为什么?”
    “女孩还是要温暖活泼一些才会招人疼。万一性子像你,我怕她以后遇不到那么好的人,下半辈子活得很清苦。”
    她的胸口紧了一下,“不是为了继承家业?”
    “当然不是。女孩子的话,会更费心些,再说我们也不能为她安排好人生,所以...”又不忘斥责,“我说你满脑子想些什么?”
    “……”
    他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你看你,多幸运,幸亏我不怕冷,才把你给捂热了。”
    顾尔清笑笑,不可否认,她是幸运的。
    一夜好梦。
    聂伯庭迷迷糊糊间听到一连串手机的震动,伸出手摸索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按到耳边,“什么事?”
    “不好了,聂总,公司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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