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所依

1、关于晨跑
    清晨的凉风微微撩动着白色的窗帘，床上的女人睡脸安然。不一会儿，门轻轻被人从外面拉开，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两个黑黝黝的眼珠调皮地转了几下，然后轻脚轻手地向床边潜行。女人睡得很熟，但脸颊传来一阵温温热热的呼吸，让她不自在地蹙了蹙眉。小家伙似乎很满意他看到的，玩性大起，所幸爬上床崛起屁股“啵啵”地在女人脸上接连着落下几个响吻，然后自己咯咯地笑。
    女人双眼仍然紧闭，但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趁小家伙开心闷笑地时候一把把他搂到胸前，声音沙哑却充满爱意，“捣蛋鬼，怎么不多睡会儿？”今天正好是周末，这小子平时怎么叫都不肯起床，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小家伙往妈妈的胸口靠去，小小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抱怨与不满，“爸爸让我跟他一起去晨跑…”
    顾尔清感到诧异，这才睁开眼，却见小家伙眼角还挂着哀怨，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家伙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一点儿也不想起床，更不想晨跑，可爸爸却说男孩子要多锻炼才会长得高。”说完，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顾尔清，嘟起小红嘴，“可是我们老师说了，要保证足够的睡眠才能长得高…”
    “那你跟你爸爸说这个了吗？”顾尔清揉揉他软软的头发，小家伙露出一副更加苦恼的表情，然后失落地点点头，“爸爸说在学校老师说得对，但是回到家，他才是老大。”
    顾尔清听完愣住了，哪有人这么威胁孩子的？
    “妈妈，你和爸爸说说嘛，人家明天不要去晨跑了，好累的。”
    “嗯。现在几点了？”
    “才八点半。”声音里带哭腔了。
    “你爸爸呢？”
    “有事去公司了。”
    “那现在陪妈妈和妹妹再睡一会儿怎么样？”
    小家伙欣然地点点头，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妈妈隆起的大肚子，他现在才不要去想爸爸这个冷血无情的坏蛋，妈妈最好了。结果第二天，某个小可怜还是照常不误地被聂伯庭叫醒去晨跑，妈妈是个骗子，爸爸是个坏蛋，妹妹赶紧出生吧，看来只有你最好了。
    ……
    2、关于洗澡
    聂茂轩今年五岁了，其实在四岁半之前，他和爸爸妈妈是睡在一个房间里的，直到有一次顾尔清外出，聂伯庭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帮儿子洗澡，意料之中的手忙脚乱。
    起初聂伯庭还为自己的马虎失责感到愧疚万分，没想到小家伙却语出惊人了，撇着嘴不屑地说道：“爸爸，你现在变成小矮人了。”
    “什么意思？”边说边把儿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浴缸里，然后自己坐进来。
    “我以前以为你什么事情都会做，就像是超人，可是你今天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
    “哦？”聂伯庭挺直腰板，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位成熟的小大人，“继续说。”
    小家伙虽然很害怕爸爸这幅笑面虎的表情，但他今天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他有底气，他掌握了爸爸所有犯傻的证据，小腰板笔直笔直的，对上聂伯庭的眼睛，开始控诉：“你刚刚给我洗头的时候用错洗发水了，妈妈给我洗的时候都是用无泪配方的，害得我眼睛疼，还流泪。”
    “还有呢？”
    “你帮我脱衣服的时候很粗鲁，弄疼我了。”
    “还有呢？”
    “妈妈平时帮我洗澡的时候都是用一种大大的盆，她说浴缸太大不安全。”
    “还有什么？”
    小家伙看着爸爸的脸越来越黑，噤声了，沉默了几秒，忽然兴高采烈地大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玩具，“爸爸，我忽然有个问题想问你。”
    聂伯庭为儿子迅速跳跃的思维失神了几秒，“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的身体和妈妈的不一样？”
    “……”聂伯庭看着他好奇的大眼，玩心也被勾了起来，“哪里不一样？”
    “妈妈的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小胸脯，“是凸出来的两团，软软的。你的是平的，而且硬邦邦的。”
    “…….”
    “还有这里。”小家伙突然站起来，指着自己的小弟弟，“妈妈的和我们的不一样，可是我的和你的也不一样…”
    “等等，这个问题你问过你妈妈么？”聂伯庭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复刻版，小孩子的好奇心啊…
    小家伙大无畏地点点头，一双无辜的大眼扑闪着，“当然了。”
    “你妈怎么回答的？”
    “她说男孩子的身体和女孩子的身体构造不一样。可是爸爸，什么是构造？”
    “构造就是…”忽然反应过来，厉声道：“我说聂茂轩，你上哪里学的这些的东西？”
    “我就是看到了觉得好奇嘛！”小家伙从新坐下，小声答道。
    聂伯庭觉得他鼓着包子脸的样子很可爱，嘴角溢出一声轻笑，“等你妈回来，自己睡一间房去。”
    “为什么？”
    “第一，作为一个四岁半的小孩，你知道的太多了。第二，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自己睡一间房的。”
    “可是妈妈没有我在身边会睡不好的。”
    “不对，除了你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我和你妈妈都睡不好，而且不方便。”
    小家伙直勾勾地瞪着他爸，“妈妈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她同意的。”
    “呜呜~爸爸是坏蛋。”
    “我是大坏蛋，你是大坏蛋的儿子小坏蛋，明白吗？”
    …….
    3、关于我们一家
    “我好像真的听到她的声音了。”聂伯庭从顾尔清的肚子上抬头，笑得很神秘。五年后的第二胎，还是当初那种兴奋而又充满期待的心情。
    “她跟你说什么了？”顾尔清眼里带着笑，打趣道。
    “她说妈妈辛苦了。”
    还没等顾尔清开口，被凉在一旁的聂茂轩小朋友觉得不堪寂寞了，用力扒开爸爸的身子，偎依到妈妈身前，“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聂伯庭只好乖乖地让开，宠溺地看着趴在妻子肚子上的儿子，再过一个月，他们将会迎来另一位家庭成员，他们的小葵，他们的另一个小太阳。
    “我为什么什么都听不到啊？”茂轩扫兴地抬起头，脸上写着不高兴。
    “那是因为有哥哥在妹妹就有安全感，所以马上变安静了。”顾尔清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是妹妹呀？这根本就看不出来啊。”
    “因为你妈怀你的时候变丑了，而现在变漂亮了，所以是妹妹。”聂伯庭忍不住逗逗他。
    茂轩不搭理他，靠在顾尔清肩上撒娇，以示对爸爸的不满。
    聂伯庭看儿子气鼓鼓的脸，一把抱过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萧肃伯伯检查后告诉我们的，是妹妹没错。”
    “可是为什么她有小名，叫小葵，我就没有呢？”
    “你当然有啊。”
    “我怎么不知道？”
    “你叫小新啊，小葵的哥哥不就叫小新吗？”
    “我才不要，小新好难听。”
    “多可爱啊。”
    “那爸爸你为什么不叫小新？”
    “因为爸爸有名字了啊。”
    “反正我不叫小新。”
    聂伯庭和顾尔清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顾尔清拉过他的手，微笑着问：“小轩，你以后会保护妹妹吗？”
    茂轩拍拍胸脯，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时当然了，我会保护你们一辈子。”
    聂伯庭和顾尔清相视一笑，聂伯庭没说什么，只是把怀里的小身子抱紧了些。
    ……
    4、关于周靖溪
    顾尔清：成家的事情成埃落定之后，靖溪接受了伯庭为他安排的手术，手术很成功，在这里调养了一段时间过后，任舒陪他回到美国接受后续治疗。在这期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当然不会在以书信的方式，我们都和以前说了再见。他不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可能两三个月才一通，告知我他过得很好。小葵出生后的一个月，我收到了他越洋而来的请柬，他和任舒要结婚了，他们用了一个五年重新找到了彼此，时间虽长，却是值得的。故事到了最后，我们都收获了我们最想要的。
    ……
    5、关于艾榆
    聂伯庭：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成睿入狱的那天，我清楚地记得她脸上胜利者的微笑。道别的时候，她给我看了手臂上的伤疤，一个个圆形的疤痕蜿蜒在她纤细的胳膊上，狰狞而丑陋。她告诉我，这是一次次他虐待她后留给她的纪念。她帮我并不是因为余情未了，而是为了报复，报复那个留给她无数可怕暗夜的男人。后来我没见过她，世界有时候很大，大到无法遇见。我用所有的愧疚和抱歉换来了另一种成长，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