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女人

这期间，几乎每天夜里大生和小梅都互通电话，大生讲述小梅带孩子走后别墅里发生的诸多事情，以及张敬业无奈之下雇佣私家侦探调查案子的情况，说私家侦探经过调查分析，已经认准她是作案的重点怀疑对象，正在到处寻找她，要小梅白天尽量呆在室内，少到公众场所去，以便被发现。小梅也介绍了她和孩子的生活情形，说小继业越来越好玩了，已经会笑了，还能笑出声来；能认识她了，正哭的时候，一看见她就不哭了；还有，把他放在床上会自己翻身了。还说她给孩子想了个名字，叫金郎，意思是更加珍贵，问大生可同意；大生说，“也行，只要孩子健康就好。”小梅要大生年底一定辞职，说她每天每夜都想念他，孩子也需要他帮助照顾，她一个人太辛苦，希望他辞职后过来和她一起生活。大生说他也同样想念她和孩子，只是张敬业丢失继业后经常发狠，说案子没有查清前谁也不许辞职。他说他还是决定年底合同期满后向张敬业提出辞职：在他身上又没有发现问题，合同期满，张敬业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辞职。
    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年终，大生和张敬业签订的佣工合同已经满期，于是大生正式向张董提出辞职。张敬业说：“按照合同你是可以辞职的，我也应该批准；但是我失子的案子至今没有告破，你又是当事人，所以我劝你还是继续留下来参与案件的调查。”大生说：“我家里还有年迈的父亲母亲，有妻子和孩子，我离开家时说好年终回家看望他们的，如果我过年不能回家，他们又不知道我的消息，会有各种不好的猜疑，全家人连年也过不好，乡亲们也会骂我不忠不孝，出外打工不给家寄钱，连个信也不给父母亲。至于参与案件调查，我可以把家庭地址和家庭电话都写给您，只要案件需要，您一个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和做您的员工一样。我是老实人，绝不会说谎话的。”大生说完，立即把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写给了张敬业。张董见大生说的合情合理，态度十分诚恳，又见案件的所有线索都指向郑小梅，似乎和王大生无关，便说：“既然如此，念你一片孝心，我就接受你的辞职。希望你说过的话算数，说得到做得到，不会欺骗我。”
    大生把南山别墅外门和门卫室的钥匙一起交给李嫂，结算了当月的工资，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南山别墅。他像一只出笼之鸟，庆幸自己的逃脱，又像一个刑满释放的囚犯，觉得无颜面对监狱外面的亲人和新世界。此时此刻他最渴望见到的就是他的妻子小梅和他的小儿子金郎，广州这么美丽、现代化，他哪里也不想去，不留恋，一个人立即乘公交车去了火车站，并且打电话给住在深圳郊区沙汀镇的小梅，说他已经辞去了南山别墅保安的工作，现在正赶往广州火车站，乘火车到她那里去。小梅听了高兴极了，要他到深圳再打电话给她，她好抱着孩子到火车站去接他。他坚决拒绝了，说一是现在天气太冷，害怕孩子受凉感冒，二是怕她被张敬业的人发现，只要她在小区门前等他就行了。小梅只得答应。
    要说王大生对广州城、对南山别墅一点不留恋，似乎也不够准确，不符合事实。在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上，他几次从车窗上张望美丽壮观的广州城，张望珠江上的点点白帆、江边的高楼大厦以及他工作过的张氏集团的仓房；更令他难忘的是坐落在广州市郊南山脚下这个风光秀丽的别墅，回忆半年多来发生在那里的许多事情。心里像打碎五味瓶，有说不出的滋味，充满了酸甜苦辣，羞辱和愤恨，惊险和害怕。他多么想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进大海，让狂风吹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脑海里不留一丝记忆，从此让他和南山别墅和张敬业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和来往；但是想到张敬业临别的话，想到杜威和李虎正在到处追查小梅，企图为张敬业夺去他的第二个儿子，他又觉得他虽然离开了南山别墅，离开了张敬业，他在这里的事并没有结束，他和张敬业还会有许多矛盾和斗争要进行。
    大生来到火车站买了广州到深圳的火车票，坐在候车室等待上车。他不时向四周仔细察看，唯怕张敬业不是真心放他走，而是放长线钓大鱼，暗中派人跟踪盯梢，直到检票上车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才放心了。上了火车，不到一小时就到了深圳。下了火车，他摸不清小梅租住在沙汀镇向阳花园的道路，便租了一辆面包车直接把他送过去。他在车上打电话给小梅，说他已经到达深圳，坐出租车正在往沙汀镇去，叫她在小区门前等他。
    大生在向阳花园门前下了车，只见小梅抱着金郎已经在门卫室等待他了。小梅看见连忙走出门卫室，接过大生手中的东西，把孩子交给大生抱着。大生接过孩子，看了又看，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说：“真的比两个月前长大了许多，真是越长越可爱了！”又看着小梅说：“你辛苦了，比先前憔悴许多。”小梅听了禁不住黯然落泪，伏在大生身上说：“我一个人带着个吃奶孩子，每天东躲西藏，又忙又累又害怕，白天吃不好饭，夜里睡不好觉，怎么能不憔悴？”大生把小梅拥进怀里安慰她说：“今后就好了，我来和你共同分担，共同应对，再苦再难再危险，咱们也不怕，一定会平安度过的。过个一两年，张敬业失望了，不找了，孩子也长大了，模样也变了，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回家，过日子。”小梅点点头，拭去眼泪说：“就盼望这一天了。孩子是咱们的，无论什么时候，谁也别想抢去他。天气冷，快回家吧。”挽着大生，一家三口亲亲热热走进租住在3号楼1单元301的居室。两人进了房间，想起那天夜里在南山别墅抱回孩子的惊险一幕，和夜幕下的匆匆一别，都禁不住流下眼泪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百感交集，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此大生在向阳花园居住下来，他每天到菜场买菜，小梅在家看孩子，回来后，他看孩子，小梅理菜、做饭，然后共同吃饭。亲密和谐的生活，使他们渐渐淡化了紧张危险的气氛。
    看看春节临近，大生说：“看来这个年我们只好在这里度过了。杜威李虎还在到处追查你和孩子，你们不能回家。我是公开辞职回家的，他们都知道，所以不怕他们。最近我想回家看看爸妈和金郎的外公外婆，把咱们的情况告诉他们，叫他们放心，另外，再送些钱给他们过年，然后再回来陪你们过年。”小梅提醒他：“回去说话留心，我和张敬业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说。”大生说：“我又不傻，那种事情怎么能说？放心，我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会说的。”
    大生想着近一年来他和小梅都不在家，家里土地全靠父母亲和弟妹耕种，十分愧疚。他来到深圳给家人和小梅父母亲每人买了礼物，又买了些过年的东西一起带上，然后坐车回家。一路上他百感交集，想着见了爸妈和小梅的父母该怎么说才能把小梅这件事瞒过去，且让他们信服，没有怀疑。
    天黑时候他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一家人见了十分高兴，却不见小梅一同回来，不免问道：“小梅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难道你还没有找到她？”大生只好编故事说：“不是。我到广州不久就找到了小梅，原来她在一家外资企业打工，给老板当秘书，年薪十万，她说了玉郎的病情，老板很同情，同意预支三年工资；寄回家的三十万就是这个钱。我去后，经小梅介绍，也在这家工厂打工，当保安。我们在广州租了一间房子居住，不久前小梅还生了一个男孩，取名金郎。所以我回家看看还要回去。”全家听了更加高兴，都说：“家里好着呢，有这么多人在家，这点土地不愁种。你回来看看赶快回去，小梅那边离不开你。”大生在家陪着父母亲住了两天，到野外看了玉郎的坟墓，烧了纸钱。第三天，他又带着礼物去看望小梅的父母亲，用同样的谎话瞒过了他们。小梅母亲搬着指头算了算说：“按这样计算，明年小梅的合同就就到期了，你一定叫她带着金郎回来看看我们。这么长时间看不见闺女，我和她爸快想疯了。”大生说：“小梅也想你们，只是拿了人家的钱，签了合同，身不由己。明年回来我们就不出去了，有了这几十万，在县城租个门面，做个小生意，就够我们一家生活的了。”小梅父亲说：“这样最好。赚钱有个什么足禁的？还是一家人守在一起好，出了事互相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