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南风

南风皇朝的规格有点唐朝三省六部的影子，而其中的兵部是由皇帝掌管，户部在五皇子南风允手里，沈云彬担个礼部的职衔。毕竟还是外臣，实权总是在南风家手里紧紧攥着，一丝一毫也不曾放手。
    户部流油，南风允总是闲闲的管着，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问题。礼部亦然。
    南风皇帝的这种制衡之术，用起来得心应手，如鱼得水。殊不知，那二者早就厌了烦了这种权术与卖命，却都似乎沉得住气。越深的蛰伏，等待着越高的崛起。
    但一山终是不容得二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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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紫宸宫薏书房
    事件南风允陈七讲经
    事情其实是这样，是这样的：
    正月末，风雪吹走了白日，尽兴在夜色里穿行。
    这雪是今冬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满天遍野的眯的人睁不开眼。
    陈桤衣冠齐整，打着一个纸糊的灯笼，顶着风雪艰难的在回音廊里前行着。
    她面色凝重，眼里面的是满满的决绝。
    南风允约她去薏书房，正好她也打算去告别。
    如此甚好。
    薏书房门紧闭，房内灯火通明，烛光投在窗子上的影子摇摇晃晃，编织着一种小小的温暖。
    这种温暖依靠的是真是假，或实或虚，阿宁“姑娘”安得是什么心，再也不重要了吧。第一次和他遇见的时候，他的那种投怀送抱真的吓死人了。不过后来想想他应该是为了阻止自己那个时候回宫吧。那个样子回宫的确是脑子进水……后来他试探自己的时候，歪在床上，淡淡的桃花香袭来，真是要命。再后来他挑衣带搞得那夜的初雪也煞风景了……回音廊那么长，居然走到了薏书房门口，还没回忆完相遇以来的两个月的点滴就……
    可是，陈桤今天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三声叩门换一声平淡的“进。”
    于是她推门走了进去。
    南风允从书案的奏折中缓缓抬起头道：“你来了，过来坐吧。”陈桤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将灯笼吹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道：“殿下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南风允笑道：“今日找你来，是想听你谈谈如何为政。”
    陈桤惊讶道：“谈为政？我么？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请尽管讲，不过是闲聊罢了。”南风允努力鼓励着陈桤。
    陈桤犹豫着，后来觉得离别嘛，多说些也是好的，以后也有点东西拿出来回忆。
    于是她道：“您不嫌在下废话，那我就说说。《庄子》言：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南风允听得很专注，道：“的确是这样。”
    陈桤继续道：“世人都言，知恩图报，善莫大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在下是凡夫，是俗子，非圣非神。在下心里有同俗人一样对财富虚名的汲汲追求。像在下这样的人，心术不正，目的不纯并不适合再留在殿下身边做事了。这两个月多谢殿下的好心收留。您的恩情，陈桤没齿难忘。这把剑，还给您。”
    烛火向上窜了窜，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南风允努力压下心中的讶异和怒火，沉声问道：“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的。”
    这么些年，南风允也算是在各种历练中逐渐思虑周全的人，但他也从未料到，陈桤会来和他告别，说要离开。
    他急切，但依旧沉声道：“不可以。”
    陈桤：“什么？”
    他又道：“你不可以走。”
    外面风雪又紧了紧，寒风拼命敲打着门窗，这场景很像是多年前的平遥一夜，陈桤望着窗子，出了神。
    南风允盯着她的侧脸，他受不了，这是最后一面的事实。那张脸如今已经不是一张陌生的脸，那里有他一点一点融开的心和他的初吻。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走，就是骗也要把她留下来！！
    他看她出神，淡淡道：“你不可以走，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只能在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其一，我把你送到沈云彬府上做他的妾室。”
    陈桤震惊的回了神，不假思索道：“其二呢？”
    “其二，就是做我的护卫兼幕僚。”
    陈桤又一次受了惊吓，她一把扶住了椅子，坦诚道：“殿下抬举了，我那三角猫的功夫还是您教的，智谋远见什么的更是没有，您看上我哪了？”
    南风允强忍着怒气，谁不知道你几斤几两……我也不想昧着良心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他还是和声和气像是个礼贤下士的样子继续道：“你有很多长处，只是你没有在意罢了，比如……比如……呃……比如你的悟性很高，你的画画的很好，功夫学得快，厨艺好，会下棋，读过不少书，尊师敬长，与人相处的也不错……侍候笔墨也是很好的……”
    陈桤讪讪道：“打断一下，除了功夫不错其他的跟护卫幕僚有什么关系？？？”
    南风允为难道：“呃……你知道，做幕缭综合素质一定要过硬的”
    陈桤苦着脸，沉默不语。
    南风允孤注一掷，道：“莫非，你是选第一种？”
    陈桤伸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巧妙的抹去了眼角那一点泪水。她觉得虽然自己欠南风允一些，却还不至于如此吧。不管怎样，她还是要为自己争辩一下。
    于是她道：“殿下，我为何只有这两种选择？为何我要做选择？为什么要圈住我？！！！”
    “圈住？”南风允的心思被人家看穿了。没错，就是圈住！今天就算真小人一回，又有何妨？
    “圈住你，是为了你好。桤桤还记得杏花香后，你可把心底的秘密都告诉了我。只要你二选一，我一辈子到死都不会说出来。”
    “秘密？你爱说不说，我是一定要走的，你拦不住我！！”她是真火了，拍桌而起，放了狠话
    明灭不清的光火闪在南风允的眸子里面，他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跟我说了什么？”
    复杂的心情，她想知道，又怕知道。
    “你，必然又在诈我！”
    南风允站起身来，叹息道：“我倒希望是在诈你，我愿你从不曾对我说过那些话。”
    怎么，又扯到这个了？到底说了什么？！！
    齐渊就是段亦乐？自己是戚府的私生女？自己其实在练引蝶术？还是自己和沈云彬两情相悦？……
    不管哪一个，都是够秘密，够牵住她离开的脚步。
    但她却忽然不想知道了，那是什么了，他不就是想让自己留下来吗？心中忽然豁达了不少。
    “两个选择，我选后一种做护卫和幕僚，那个秘密，我求你这辈子也不要说出来，不管对我还是别人。今天它可以是你圈住我的条件，但愿明天它不会是你威胁我的把柄。这样并不光彩，对吧。”陈桤淡淡道
    南风允宽心一笑道：“我会守住它的”
    陈桤又道：“那么现在起，我就是殿下的护卫了，请殿下告诉我谁是敌，谁是友。”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南风允正色道：“你只要知道敌是：沈云彬的沈家派系和南风音就行了。”
    “是，属下告退。”陈桤拿上了灯笼，根本忘了重新点上，就推门离开了。
    她背后粘着的目光，愧疚又心疼，在她觉得确实手段有些卑鄙的。
    这一夜，她没有回房，当真像个护卫一样在风雪中守了南风允的薏书房整整一夜。清早南风允开门时看到冰雪一样冻僵了的她，惊得哑口无言，满面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