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南风

陈桤冻僵的身子在南风允的触碰下苏醒了过来，她推开他的手，扶着门框站起来，笑容僵硬道：“殿下起来了，昨夜一切都好，请您放心。在属下先回房去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南风允不再扶她了，只是心疼地叹息道：“你又何必？明知道护卫用不着这样当的。”
    陈桤欠了欠身道：“小人第一天当许多规矩还不懂，属下就去找凌霄学。”说罢她拖着僵硬的腿脚一步一步向回音廊走去。
    南风允换了朝服，坐上马车上朝去了。
    这一夜他憔悴的很，脸色出奇的难看。
    离上朝还有少许时间，大臣们聚在延庆殿的东偏殿里吃茶议政。无形中这些人已经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五殿下南风允的暗势力，他们一般情况下沉默寡言 ，却是朝野上不可忽视的力量。另一派就是公主南风音的人，风音并不熟悉他们，一切都是沈云彬代劳。而第三派，是中立派，所谓的不和其他两派结营，一心效忠老皇帝的那种。
    沈云彬坐在西偏角同李大学士讨论着祭天仪式的兴衰。南风皇朝是个刚愎自用自诩□□的王朝，自从这个王朝出现，前朝尊崇的祭天仪式渐渐式微，到今日几乎不再提起了。而沈云彬作为礼部的官员又是皇亲，总是要思虑先人一步的。
    李大学士是个老酸儒，一贯主张要重兴祭天仪式，避免礼崩乐坏的局面。沈云彬赞成地点着头，一面含笑道：“大人说的是，这也是礼部当努力的。”
    这时南风允走了进来，他难得穿了一件亮暖色的朝服，因为皇子身份他不像其他官员一样有规定的朝服，镶金冠束发而不是以往的青狱冠。这样华美的装扮下，那张脸惨白的。
    “参见薏王殿下”众臣忙起身作揖，当然也包括西偏殿的沈云彬。
    “各位免礼，都坐吧。”南风允和声和气的回道
    他那张惨白无神的脸看在沈云彬的眼里格外和蔼可亲。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帮助他乱南风允心的人会是那天拒绝了他的女人。
    说起那天被拒绝后，他怒气冲冲的一个人策马回了府，任凭燕灵犀一个人巴巴在后面吃灰跟着，一路跟到了化雨池。
    燕灵犀忍下一切的怒火，关切地担忧地拍了拍沈云彬的背道：“不如忘了她吧。”
    沈云彬震惊地看着他，纠结道：“连你也这样说？我不甘心，不放手！”
    燕灵犀为难道：“不是都被拒绝了吗？”
    沈云彬伸出手，啪啪啪…啪地拍遍了栏杆上的落雪，化了的雪水顺着他的手一滴滴淌了下来，就像是脸上流下的泪水一样真实，艰难的真实。
    “因为我，舍不得。”
    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延庆殿，上朝的时间到了，官员们陆续向正殿走去。与南风允相反，南风皇帝的今日脸色是红润尤佳格外的好。想来是西线与梁国的持续了半个月的战事告捷了。
    话说这梁国起事，起的很没有道理。梁国拒绝互市的提议，就操刀打了起来。而就像结束一切战争的古老方法一样，化干戈为玉帛的也是那个百试不爽的办法－和亲。
    不用南风国嫁女儿，梁国亲自送货上门。但一定要嫁给一位皇子做正室。南风国皇子七位，成年的五位，未成年的两位，而那五个里面四个都成亲了，那个没娶的，赫然就是薏王南风允。
    这场战争这个婚事都太过机缘巧合了。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除了已经做好决定的南风皇帝。老皇帝觉得 ，这个梁国公主不错。小时候在南风国做了五年的人质，不吵不闹的是个贤良淑徳的闺秀，长得也对得起萘雅这个封号，名字叫涟漪也是好听的，这绝对是南风好儿媳的不二人选了。不会亏了南风允这小子。于是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无比圣明。
    正月已过了，正是春暖花开，河豚欲上时。如京的冰雪渐渐少了，昨夜那一场是个异数。如京处极北之地并不是温和的地段，其它的地方已是草长莺飞，柳醉春烟了。
    一年一度的春试也要开始了。
    像往年一样，内阁的学士们已经拟好了三份试题，由臣相上奏折提醒皇帝下令到礼部，指定礼部的官员负责主持春试，往往主管的官员就是沈云彬。少年重臣，办事却很令人臣服。
    今年却换了人，由礼部副使张争负责。全场顿时小声哗然起来。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其实就是清了清场，很快就静了下来。
    知了莫若父，他已经发现了，他最爱的儿子薏王南风允今天有点恍神。很快他就能帮他把思绪给拉回来。
    诸大臣将要事禀告完毕后，眼看着就要退朝了。皇帝捋了捋胡子，语重心长道：“西线的战事，如今可以告一段落了。梁国已经与我们签了１０年的互市”
    众朝臣俯首道：“恭喜陛下”
    老皇帝喜笑颜开继续道：“沈云彬”
    “臣在”沈云彬上前一步
    “朕不让你负责春试的事，因为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礼部正使”他顿了顿道：“梁国要与南风国联姻了”
    场面又一次失控，哗然起来。
    沈云彬淡定道：“不知是哪位贵人？”
    “是薏王和梁国的萘雅公主”皇帝微笑着
    萘雅公主？涟漪么？
    沈云彬彬怔了怔，然后转身向南风允一揖，道：“恭喜薏王殿下了。”他的款款笑容里隐约有些讥诮
    事到如今，南风允终于回到了现实了。他苦笑着迎上了沈云彬的笑脸，却立马转过去对着老皇帝扑通跪了下去
    一跪惊心。
    他跪下去肯切道：“父皇，儿臣与萘雅公主一面之缘都没有，怎么，怎么能结发呢？”
    老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勃然大怒道：“怎么不能？你身为皇子连为国家做出这么点牺牲的准备都没有么？当年萘雅公主在沈府做过五年的人质，你们明明见过，怎么说没有一面之缘？已经决定的事情，难道因为你一个人不愿便再大动干戈，民不聊生吗？”
    南风允心沉了下去，这是改不了的事了。
    皇帝道：“婚期定于明年六月，今年五月初定亲。礼部正使沈云彬率八百官员及侍卫去西线益州迎萘雅公主到如今定亲。南风允你就留在如今负责修建宫外的薏王府，成亲后就不能再住在宫里了。”
    沈云彬含笑淡淡道：“臣领旨”
    南风允瞧了沈云彬一眼迎上他不急不徐的询问的目光，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儿臣请愿与沈大人一同去益州，一来监察一下互市的事，而来也好与公主熟悉熟悉。”
    皇帝犹豫了片刻，缓缓道：“这样也好，你也一起去，王府的事就先交给英王吧。”
    “谢陛下”南风允对着皇帝沉沉叩首，第一次觉得这个恩宠尤佳的皇子也会如此无助孤单
    皇权在上，那些婚姻不过是政治博弈的需要，也就在这个时候才会显得如此这般的曼妙
    “儿臣领旨”英王同情地看了看圈成圈的南风允，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