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南风

36 银城劫(二)


银城劫(二)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拨人各自警觉地拔出了刀,冷面相向。公然抢劫的劫匪更嚣张蛮横些,百十人步步紧逼,不一会公主的队伍同南风使臣便被团团围在了中间。南风的护卫本就不多,虽说以一敌十,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紧张有序地将沈云彬保护在里面。并无闲暇去搭救萘雅公主。
    萘雅那里,百十人一样拼命护主,只是从气势上看便令人只觉有些力不从心。倒是有那么一人,短剑执手,横眉冷对。几步外看着便令人没由来的心寒。
    那赫然是陈桤。
    躁动伊始,沈云彬便有所察觉,只是阿皓寸步不移地跟在马车外,执意坚持不让他出来。
    他挑开帘子一角,冷眼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忽然看见未曾赶回身边的陈桤英勇无畏地执剑站在萘雅公主的马车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难看出,这一伙劫匪训练有素,纪律良好,又大胆心细,必然不是曾经劫过路客的山匪。他们很有可能是南风允派来潜伏已久的杀手。
    他们没有动手,只是一味地步步紧逼,似是在等领头的蒙面人一声令下。
    那蒙面人目光极冷毫无暖意。他漠然地打量着被围住的队伍,沉声道:“前面的马车劫走,其余的全杀了!”
    陈桤一听那全杀了,先是一惊,后又不由地生疑为何不动公主。这是有意劫持公主的意思么?然,那凌厉似风的利剑凶猛地朝她面门挥来,不再给她推敲琢磨的机会。
    南风那边的护卫冷然竖刀,同这劫匪厮杀了起来。虽说人家已然声明不动公主,公主的护卫依旧草木皆兵地挥刀,让本就混乱的场面变的越来越混乱起来。
    这是陈桤学武成后第一次操刀实战,第一次就是这样的血雨腥风。
    她身手敏捷毫不迟疑,剑起剑落间已然干掉了三四人。敌血被剑带得扬洒,落在了她雪白的面颊上,无比地触目同惊心。
    原来,当别人招招要索你性命的时候,你根本就顾不得惊慌、害怕、犹豫、手软。她的剑虽短,招数却相当果断狠辣,招招不是冲着心口就是冲着喉咙去的。如果不这样,以她现在的体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更何况身后马车里面,还有南风允的未婚妻。作为护卫,便是为了她,这招招陈桤她也要用肉身顶下来。
    后面杀作一团的人群里,两个高手正杀的痛快,一个是阿皓,令一个便是洛襄。
    洛襄挥剑虽然轻巧,细看那那伤口也不致命,可是他那剑上却是淬了毒的。划一个伤口便会痉挛不止,再无力战斗。
    他虽杀的尽心尽力,紧紧护着南风允的马车,眼睛却忧心忡忡不住得看向拼杀的自顾不暇的陈桤。
    而这些都看在沈云彬的眼里。
    帘被折扇挑开了一角,里面的人对车外面的洛襄道:“不必管我的安危,去救公主要紧。”
    洛襄方捅进敌人心口的剑顿了一顿,又被豁然拔出,只听他沉声道:“属下遵命。”
    虽说尚不明确这个洛襄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但沈云彬看得出他心里有她。那句救公主不过是给彼此台阶下的幌子,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洛襄要到她身边去,一样要杀过去。而杀得生猛却也渐渐式微的陈桤忽然惊觉到了一丝诡异。
    这些突来的劫匪 ,口是心非,明明对沈云彬的马车和萘雅公主的马车攻击最弱。
    正当她满心疑问迟疑地退向萘雅公主的马车时,一双手忽然从车里伸了出来,大力将她拎进了车里。
    只觉马儿一惊 ,马车便飞快地奔驰了起来。车外有人在大声喊着“公主”那声音听着是急切又悲凉。
    不用想便知道,公主成功的给人家劫走了。
    而她,运气极差的顺便被坑了。
    被拎进车须臾,她才有空定下心来,看看是谁这般大胆敢把杀气腾腾的她给拎进来。定睛一瞧,车里面坐着的不过是蒙着脸的萘雅公主和她的贴身宫女。
    那公主看起来弱不经风,大约是宫女动的手。
    她也没说什么。想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大约看她为她们杀得疲乏,请她进来歇一歇脚。
    什么逻辑?
    此刻她也不去计较为什么被拎进来了。方才杀得尽心,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落下了几个,这会儿坐下来才觉得丝丝痛楚钻心的疼。看见血汩汩流出 。
    于是她扯了块内衬裙角的布,笨拙吃力的给自己包扎了起来。隐约间觉得好像有双布满忧愁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猛然抬头,恰好对上。
    奇怪的是,那双眼里传递过来的东西除了忧愁外,居然是羡慕、嫉妒、恨。
    是什么能让一个初初相见的人对她产生如此复杂的反应?陈桤心中忽然一沉。
    萘雅公主涟漪收回了那样的眼神,剩下的又是一抹淡淡的人忧愁,她道:“多谢姑娘舍命搭救,文珊快帮姑娘包扎。”她不但看起来若不经风,声音也轻飘飘的好似一阵微风便可将它吹散。
    陈桤不置可否地笑笑,将受了伤的手臂伸给了那唤作文珊的宫女。笑道:“小伤不碍事的,公主言重了。话说回来,您是我们薏王殿下的准王妃,为了您的安危小人便是拼了这命也在所不惜。”
    话罢,涟漪扯了扯嘴角为难地笑了笑,垂下头去,手里握着的锦袋紧了又紧。陈桤看到那方才自己送来的袋子,缓缓将头转了回去。
    车越走越急,路也愈发颠簸曲折。隐约觉得马车在往山上走,周边马蹄声喋喋不休,这些人大半都撤回来了吧。
    伤口包好,陈桤诚心地道了声谢。深觉这公主是给这样的架势吓住了,她却不该坐以待毙。于是撩开帘子,扯着嗓子道:“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声方出,一把剑便拍了下来,好在闪的快,免于被拍成血黄瓜。
    那人冷声道:“少废话,回去。”
    她于是悻悻缩回,不再尝试。
    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车渐渐停了下来。几个黑衣蒙面人爬进车里动作粗暴地将三人拽了出来,押进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
    陈桤的短剑被没收了去,现在她成了手无寸铁之人。
    天色已经晚了,日薄西山,暮色渐升。悠悠山谷里难免有几分寂静森凉。
    陈桤等三人被押进山洞里,这是个死山洞,押她们的人,点了一堆火后就离开了。
    洞外却是严防死守,连只老鼠也进出不得。
    陈桤席地而坐,同情地看着对面扭捏坐在宫女手帕上的涟漪,深深感慨着落魄公主不如贱民。
    于是她善心大发道:“公主殿下,当真委屈了。”
    涟漪失神地望着她,笑得惨淡道:“不委屈,小时候什么样的辛酸折磨都受遍了。这算不得什么。”
    陈桤隐约想起来,南风允好像说过,萘雅公主小时候就在南风国做过五年的人质。这么看来,也是个不幸的人。
    涟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继续道:“年少离故土,他乡遇云彬,五年长相守 ,终不过别离。信女福薄浅 ,命运控不得,若求得姻缘,舍他不知谁。”
    陈桤没有说话,只是用棍子挑了挑火。
    涟漪见她木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不爱他”她道
    陈桤的手顿在了那里。
    “既然你不爱他,那不如放开他。”
    “你说谁,谁不爱谁?”陈桤丢开木棍,咄咄相逼。
    “你不爱沈云彬,你并不在乎他。”涟漪哀愁地说着,便把那锦袋丢在了陈桤的脚边。
    她拾起来打开看,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工整飘逸的字迹赫然是:
    涟漪公主,许久不见,卿安否?一恍数年,儿时嬉闹恍若仍是昨日,却不想今日在下即为公主操持婚事,送公主嫁我南风。喜祝公主寻得好夫胥,嫁得好姻缘。在下不才,这几年劳苦奔波也算有获 ,冥冥中觅得意中良人。她便是来送锦袋给殿下的姑娘。许是唐突,在下仍希冀能得到儿时玩伴的祝福。如今孤身的只剩灵犀一人,但凭他招蜂引蝶的本事,抢在你我以前成亲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依稀过往悠悠似水,不如就此放下。今后路,且行且赏,一样浮华光彩。
    陈桤松了手,那纸条翩翩飘到了火里,一霎不复存在。
    她看着涟漪,不再迟疑避让道:“我爱他。”
    涟漪忽然开始大滴大滴的落泪,却没有哭腔,冷漠道:“那我也不会祝福你们。”
    陈桤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那厢说:“我与他断不是你想的或是所知道的那么简单,今日我被掳走,等下他定会舍命来救我。”
    陈桤无奈的笑了笑。
    这时,外面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白狐大氅,对着涟漪微微施礼后,将大氅递给了文珊。
    文珊接过,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现在陈桤不再疑惑什么了。她之前的生疑都不是空穴来风,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这疯女人为了探沈云彬对自己的心,竟以自己为诱饵设下这个圈套。而她居然还大义凛然抛开生死舍命为她拼杀不休?
    终于 ,她恍然大悟。终于,她再次领悟到了什么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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