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南风

46 琴声长(三)


自那日起,戚家不怎么受人待见,和沈小侯爷婚事告吹的那个名声被折损的小姐,渐渐成了大街小巷晨起晚归舆论的焦点。他们津津乐道这个小姐是怎样的好手段,让两位好儿郎倾慕。也在猜测这个小姐最后会花落谁家?是被沈小侯爷再次迎娶,还是被薏王殿下纳为侧妃?哪一种都是无上的恩宠,都是如京城各位大家闺秀求之不得的。
    他或他,会时不时约她出来,谈谈心散散步。河堤杨柳,花伴柳,柳依岸的柔美景色已然被瑟瑟秋风摧残得面目全非。岸边很是萧索,她披着琼衫,心里强忍着欢愉。
    这是第四次,这个人约她出来。虽然每次没有什么话说,虽然他好像只是想看看她的脸,虽然每次他深情清亮的美眸看向她眸子的时候,似乎是透着她这张脸在看另一个人。须臾,清亮不再,换做一团氤氲的雾气轻轻笼着,看不出悲喜。
    第一次,他带她去了自家的化雨池,一池残荷落寞如这个俊美公子。她不知他意味几何,忐忑得不敢乱说话。半晌,他有些失望的淡淡道:“不如坐船看看这化雨池吧。”
    “嗯。”她委婉柔声应了。面色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男子,悠悠将船划到了池之央,从背后的食盒里取出了两碟糕点,一盘莲蓉酥,一点蝴蝶卷。淡淡开口:“吃一点。”
    戚蒙乖巧地应了声,满眼都是欢喜愉悦,缓缓伸出手,却也毫不犹豫地向那蝴蝶卷伸去,她这边手才取了一个。就见那人满面失落痛苦地拿起了那盘莲蓉酥,一倾。全数倒进了池子里。
    “你终不是她。倒是我妄想了。”
    蝴蝶卷失去纤纤玉手的拿捏,慌张掉在了船上。她眼里闪过了一抹惊色,一抹暗淡,一抹悲伤。待她再向那人看去,俊秀清澈的面已经不愿再看她,而是默默探向远处。
    后来,后来他也有约她出来去一些地方,偶而说一些双关的她听不大懂的话。那些话,她不曾同他一同经历,一起分享怎么可能无言的默契。她也渐渐看清了,这个人连同那个忽然到戚府拜访她的薏王殿下,都不过是来找一个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她身上一定有,或许是她的温婉或许只是她这张脸。
    放在一年以前,这种对待,是一种耻辱无疑。
    她自己也说了,是放在以前了。现在,即便不是她又怎样,他肯来亲近她,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风潇潇,今日又是寒日。眼看薏王殿下的婚期将近,宫中各处忙的是不可开交,尤其是礼部。作为礼部总管的沈云彬因为近日身体不佳的关系,将事宜多数推给了下属。自己携着美人,河边吹冷风。
    雪地上两串长长的脚印迤逦,一大一小。身穿雪白狐裘的女子和银狐裘的尊贵男子,并肩向前迈步。看似璧人一对,却恰恰应了那句话:近得了孤的身,近不了孤的心。
    她想今日,许是他来同她告别了吧。
    听闻云公子已经禀明圣上,辞去官职离开如京城云游四海。只是薏王的婚事迫近,已经批下的陈情表被圣上压着。待婚事一过,即刻昭告天下。
    她是不太明白,皇上为什么愿意放开这样的人才。而更令她不解的是,他仕途甚好前程似锦为什么要,为什么要放弃一切离开呢?
    风吹的紧,携着凉凉飞雪向她面门袭来。她拢了拢衣襟,等着停下来的男子说话。
    “这些日子打扰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冰冰凉凉的声音从厚厚衣襟里传来,却是夹着深深的歉意。
    她听的出,他是真的抱歉,也看得出,他消瘦了许多。
    “嗯,公子严重了。”戚蒙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脸滑落,却似千斤重石砸在了心里。好在她掩藏的很好,非常好。
    “我要走了,今日是来同姑娘告辞的。”他继续淡淡道。
    “嗯。”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强忍着内心的翻涌挣扎,猛的睁开了双眼,定了定心神,道:“公子此番走,是去找那个人么?”
    沈云彬惊异看着她:“那个人?你知道她?”
    果然啊,这段时间,原来真是一厢情愿在仔细做着人家的影子,乐此不疲。
    她笑得惨淡:“不知道,我只知道云公子心里是有一位姑娘,是一个谁也代替不了的人。”
    “啊……不想姑娘竟看得如此透彻。”沈云彬哑然失笑,定是这几日太过失神,连这个女子都将他心思看了个半透了。
    “可是要待薏王殿下大婚后再动身?”
    “是呢。皇上也是这个打算的。”
    “那便好,殿下婚礼上大约还能见公子一面,有件物什那时好交给公子。”她攥了攥手,柔声道。
    “哦?那是什么?”
    “没什么,朋友间的告别礼罢了。”
    “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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