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南风

话说，订婚大典后距离腊月还有整整两个月时间。而这两月梁国的萘雅公主并不曾回国，一来一回时间都耗在了遥遥路上，婚礼已是昭告天下的事情。南风皇帝安排萘雅公主住进了映柳轩，是文怡公主出嫁以前住的地方。而梁国的使臣自是被安排在了驿站歇脚。南风富庶，养些许闲人两月还是可以的。
    待两月后，薏王府的亭台楼阁也已经建好。准王妃便会被八抬大轿抬进王府，告别宫中的映柳轩。
    这几日寒雨连连，恐是要降温了。萘雅公主独自披着一件琼衫倚在书房的窗口，水眸里蒙了一层氤氲的水汽，神情淡然，看不出悲喜。
    算来进这皇宫已经有将近半月了，半月里除了订婚典上见过沈云彬一面后，至今未见。
    都快嫁做人妇了，旧时情思，是该斩了断了，留下来求之，不得。亦不过是痛苦缠绵。
    庭院里传来踢踏的踩水声，须臾她的贴身侍女文珊收了伞跑了进来，见她凝目沉思的深，有些犹豫半晌才开口道：“公主，明诚公主来看您了。现下在正殿里等着，您去看看吧。”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看了看表情有些慌张的文珊，蹙眉道：“怎么了么？”
    文珊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才放心道：“明城公主带了位小姐一起，那小姐……那小姐……”
    “好好说话！”萘雅怒喝道。
    “是，那小姐好像就是云小侯爷喜欢的桤姑娘。”
    “什么？？！！”萘雅公主忽然失神向后一跌，手勉强扶住了窗子，声音颤颤道：“怎么，怎么会是她？她答应我不再回来的……她，她，她已经被我毁了才是。现在回来是，是来拆穿我的么？是来拆穿的么？”
    见她主子如此这般痛苦，文珊暗暗恼自己没能瞒住。她忽然眉头一展，笑意上了眉梢，喜道：“殿下，文珊出正殿时候听到明城公主唤她戚蒙小姐，或许，或许只是长得很像罢了？”
    萘雅豁然抬头，眼底是惊涛骇浪在翻涌，仿佛顷刻即刻倾覆所有，她疑惑道：“戚蒙？戚家大小姐？”她稳了稳身形，继续道：“既是这样，我们去看个究竟便是了。不是她便好，若是她，也活不过今日。当初心慈手软当真是留下祸根了。”
    说罢，她轻袖一拂，端端向着正殿方向走去。这半月，她的准夫君极少有来看她，倒是这个明诚嫡公主给足了她面子，三天两头就来。每每陪着笑脸道，允哥哥忙于政事许是顾不及公主，自己闲逸便替哥哥来陪公主解解烦闷。
    这小公主明显被她的家人保护的很好，心中无甚城府可言。与她相处，却是单纯的欢乐，下棋就是下棋，刺绣就是刺绣。从来不用分出什么胜负，想玩就玩，想停就停下来。
    涟漪踏着碎步悠悠进了正殿，脸上一直带着无比亲和的笑容。看见戚蒙的时候，面上忽然一白一僵。看到戚蒙恭敬朝自己见礼，回回神应了。直至坐定，眼神从没有离开戚蒙。
    南风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嘻嘻乐道：“萘雅公主再看，我蒙姐姐可就要羞了。”
    萘雅公主清冷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看向南风音温柔道：“真是唐突了，还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是戚大人爱女戚府小姐，戚蒙。是本宫的闺中密友。”明诚公主欢喜道。
    “是这样。”涟漪紧张了一路的心，忽然松了下来。她不自然的脸色也一下轻松了不少，就连语气也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本宫今日带她来见公主，是想多个人陪公主说说话的。总是和本宫说话，怕公主早就烦了。”
    “怎会烦呢，风音公主能来是对涟漪就是很好了。自然，如今蒙小姐能来，只会是再好不过了。”
    这两位地位尊贵的公主你一言，我一句的各自聊的开心。期间一向活泼的戚蒙一反常态极少说话，也不是不说，却是较先前少有的文静沉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其实从一年前，自己任性毁掉了和沈云彬的婚事，错过这个良人后。她就性情大转，也知道曾经妄想让他垂青自己，认识自己，爱上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欢喜一个人在心里，不悲不喜不强求。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心里，谁也抢夺不走。
    “公主，公主。”一小丫鬟满脸笑容欢喜的小跑进来，裙摆上溅了些许雨水也不管不顾，对着南风音同戚蒙矮身一福后，对着自己主子欢喜道：“公主，薏王殿下和云小侯爷来了！”
    “哥哥来了！”南风音喜乐道。
    他来了。
    三个女人，一个嘴里的哥哥两个心里他都是一个人，沈云彬。
    他一个外臣，按说不该出现在这深宫的。
    欢喜归欢喜，涟漪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幽幽一抹清冷色又飘进了眼底，看着南风允同沈云彬在太监支的伞下款款而来。心中百感交集，都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儿，只是她爱的不爱她，她要嫁的估计也不爱她。
    她试着将心思从沈云彬身上收回一些，放到南风允身上去。她发觉那个人对她除了客气，就是千篇一律毫无情绪的笑容。
    三人起身，各自向着走进来的宸王见礼。沈云彬面色苍白如雪，一样作揖向着两位公主行礼。
    一见礼。只见，多目相对。他和他，忽然就死死僵在了那里。
    这个女人？她回来了么？！
    涟漪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很是难看，嘴角甚至抽了抽看着那三个。心中一沉，如果沈云彬看到这张脸大惊失色是情有可原的话。那南风允这样深情期许的目光又是为何呢？是她未来的夫君应该在她面前出现的目光么？
    而戚蒙低低垂头，难得的淡定如许，一抹淡淡清愁凝在眉间，却也百转千回的耐人寻味，韵致十足。
    千回百转间，他们在戚蒙的脸上找到了久违的朝阳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