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的娘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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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禹文睿闯入沧苒见掌门。
    苍余散退了一概随路而来的弟子们。 “当年,我念你乃九尾天族遗孤,放你一条生路。谁知你竟自蛮年纪,与我徒儿结下不解之缘。当下夜闯,你又是何居心?”
    苍余瞧着那张与昔日一般俊朗面孔,心里是带些气的。可惜这人举足轻重,万万不可冲动。如若随他的意,还真是得祭出派内的玄光法阵乱他心神,遭受蚀骨之痛,好好地搅他一搅。
    反观禹文睿,一派风轻云淡。
    “掌门莫慌。我们九尾一族本是上神,轮到本座父亲这辈,却不幸堕落。这件事,本座也很遗憾。”
    他侃侃而谈,娓娓道来的是慕延的身世。
    “当真?”
    “魔界的事情,我们比你清楚得多。他只有往那南海一探,才能知真假。”
    苍余听了,顿时冷笑连连。他说:“南海之源何其凶险,鲛人一族何其排外!更有数不尽的小妖群魔虎视眈眈,你就这么想让他去送死?你就拿这个来敷衍一个老人家?”
    禹文睿顿了顿,长睫毛盖了眼。“那该当如何?掌门,你已放他自我寻觅,此刻再多加干涉,反倒不好吧?”
    苍余顿时就呵呵了:“你已经告诉他了?”
    禹文睿笑而不答。
    “很好。”苍余咬牙切齿。
    禹文睿察言观色,瞧见对方已经心乱如麻,才说出自己心中真正所想。“掌门,本座知道你一向护短,爱徒深切。南海之源这种是非之地,我想……还是应该能少去几个,就少几个危险吧。”
    苍余睨他。
    他继续说:“秦依然日和慕延感情深厚,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苍余皮笑肉不笑地看他说:“禹文睿。你让我大徒弟去找死,忽然又话锋一转,让我保住秦依然,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他们两个自小在一起,没那么容易分开。”
    禹文睿借口找得非常官方做派:“你也知道,那种是非之地,秦依然去只是累赘。就算她以前身份不凡,但流离几世早已漂白,现如今凡人一个,她连南海之源的结界没准都跨不进,最后只得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掌门,这个画面想必大家都不愿意看到。”
    苍余老归老,但还是从年轻一路走来的。禹文睿之前做的种种,并不难看出他对秦依然存了些肖想。
    他摩挲了几下下巴,与他对了一眼,犀利精分的眸子瞧得禹文睿心中一凛。“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禹文睿怔了三秒,傲娇地扭头“哼”了一声。不过苍余这么反问,倒是更像听进去了他的话。
    二人各自寻思。半晌,苍余问:“难道就没有折衷些的办法?”
    禹文睿一本正经地点头:“魔界在人界通道发展甚少,璃国是其一,南海之源是其二。但璃国是青邱边境,九尾一族天生傲骨,万万不行向龙渊宿主低头,碍于种族缘故又不得不低头。其中缘由说也蹊跷,追溯万年。现今,晚辈只盼掌门能做出一个比较不为难人的意见。”
    比较不为难人的意见?说得好听,不就是放逐慕延、软禁秦依然?亏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苍余忍不住翻白眼:“我也没为难你吧,你怎么就来为难我?”
    这……禹文睿不敢再造次,只好默了。
    最后,苍余挥着手将他赶出,说是会好好想想。他也就顺着意思除了门派下了山。
    来到一街边客栈小睡一宿,却在天际刚泛鱼肚白的时候,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的,惊闻对过那个门开了的嘎吱声。
    他打开窗子,对着天际那个闪光点心心念念,还是决定跟上去瞧一瞧。
    --
    慕延起得很早,起床收拾都尽量不发出声音,直到甩上包袱出门都没弄醒秦依然。
    苍余自然是一夜未睡,脑子里心里想的全都是自个儿徒儿的事。
    慕延一大早自然是去了苍余那儿,准备告别。
    苍余见他只身一人,面露惊讶。
    他问他:“徒弟啊,你是用什么方法把她甩掉的?”
    慕延有些黑线,如实以告:“起得早些。”
    嗯,很实用的方法嘛!
    慕延跪地,连磕三个响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父,那我走了。”
    苍余从童子那里接过一个金黄色荷包递给他,说:“为师会照顾好秦依然的。出门在外,你自己当心。”
    前路遥遥,艰难而危险。他不打算让秦依然跟着他去冒险,如果他能回来,如果有缘份,一切还是能继续。
    门派里也不能多呆,万一有什么闲言碎语泄露出去,万一他在将来有什么异变,万一禹文睿恼羞成怒,万一他真的是……他就会成为养在修仙人家里的一头魔兽。从大师兄到魔兽,他的心情无法言表。
    当下,他只能力所能及地落叶归根。
    为了避人耳目,慕延选择了西北边一树昆仑断崖离开。
    此时此刻,禹文睿也正在断崖下头徘徊不断。由于青蜀门的事件,在苍余一帮不在门派的时间里,几个旷世长老闲着无聊,联手一起把沧苒的各处进出入口都牢牢巩固了一遍,特别是在没有弟子看守的地方,特意加了道结界,为了阻挠魔族妖物。
    好巧不巧,禹文睿的妹妹玉柯着实擅长空间法术,简直就是无师自通。而他自己却半滴不会。
    早晨是派里交接巡逻最严密的时刻,禹文睿不愿打草惊蛇,站在这儿抓耳挠腮,要不是晨风凉,他简直能急得汗如雨下。
    --
    玉柯是去找秦依然了。她以前有探过这个地方,但记忆颇远。她只能将就着一间一间查看,用嗅觉寻找。
    最后实在无果,玉柯只能变出一身沧苒弟子服去打探。她一脚踹开慕延住处的时候——日上三竿,床上的人还呼呼大睡,而她满头大汗,简直不能忍!
    她抓起她的脚踝直接往上提,本来还一派宁静的人一下子嗷嗷叫起来。
    “自己男人都跑了,你还在这里睡大觉!到底该说你是蠢,还是缺心眼?”
    秦依然昨晚和慕延嗑唠了好久,本来就睡的晚,今天一早慕延就吭吭敲敲的自我洗漱出门,屋里床头边的柜子“吱呀吱呀”的,想不吵醒她都难。带着治愈技能把委屈闷声全部吞下肚,好不容易又睡着了,这才多久呀,又有人来搅局了。
    秦依然真是觉得太气人了。诚心跟她过不去是吧?
    她从床上盘腿坐起来,紧着眉揪着鼻子,忿忿道:“我知道他一早就走了,没带上我,你才缺心眼呢,我心里敞亮着呢!”
    玉柯何止大吃一惊,简直是大吃一斤:“那你怎么不跟?”
    秦依然满目的恼怒,无力地扯着乱糟糟的头发,糯糯的语气尽是不甘:“这是大事,我哪里敢……之前我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与众不同了,这已经让他生气过一次了,这次要是我再跟上去,他又生气起来,万一、万一要和我断绝往来怎么办?”
    玉柯不明因缘,秦依然大致说给她听。
    “秦依然你情商怎么这么低,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行不行?”玉柯边消化着她刚才说的边来气,指着她的鼻子一派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真的甘心呆在山上干等着消息?我告诉你,南海之源可不是普通的地方,那里的妖怪真的吃人,魔族真的杀人不眨眼!”
    “我师叔的功夫好着呢……”秦依然轻声喃喃。
    “而且那里的鲛人迷幻阵法厉害得紧,能让在幻境中□□,那些个鲛人还长得特别好看,个个沉鱼落雁。鲛人本是神籍,却世代守护魔族圣物,他们通吃神魔两界,一言不合,你说,慕延拿什么和他们斗!”
    秦依然召唤护体的阿Q精神笼罩全身,玉柯伶牙俐齿针针见血,这一来二去,推东阻四,幸得最终,以玉柯略胜一筹。
    “秦依然,你是真的相信慕延能活着回来,活着回到沧苒派继续当你的师叔,还是说,你们以前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感情都是吹嘘一派,毫无做法?”
    秦依然拍桌:“够了,你说我胆小懦弱我随你,但你不能侮辱感情!”
    玉柯冷笑几声,用一种天真且悲凉的眼眸望着她,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慕延的身世十有八九成真,他此次离开沧苒就根本不会回来。不管他是否承认,他与龙渊宝剑、与魔族,就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就算是死也抹杀不了!秦依然你懂不懂?你此刻不追上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追得上了!”
    御剑而行,一瞬千里。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毫不留情、一声不吭地带走一切。而秦依然就这么盘着腿愣在床头,眼睛盯着床脚一只绣花鞋,没有焦距。
    整个人毫无生气。
    玉柯察言观色,欲言又止。
    屋外,一滩天然玉石砌成的碧泉中游着七八条小鱼,灵动生气,活色生鲜;日光下澈,影布石上。竹影慢摇,蒙络摇缀,倒影在一腔碧池之中,时光匆匆而静谧流淌。
    对门屋子大开,走出两个神色紧张匆匆的女子。
    “师叔行事向来果断,不做无用功。既然璃国并不能代表什么,反而南海之源有着极大的秘密,他一定是直接前往那里。”
    玉柯点头,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从里头倒出一个小瓷瓶。她递给秦依然,说:“这是凝气丸,到了那儿,若是不慎落水,能保你们不死。龙渊剑定然是被安在深海之中的,你们也可以服了凝气丸下水寻找。不过,万事保命要紧,千万别逞强。”
    秦依然天生溺水,不识水性,她毫不娇作地接过道谢。
    玉柯说:“慕延走之前肯定去见过掌门,掌门一定知道你还在派中,他默许你不能去南海。所以你别从正门走,以防万一他发现了软禁你。”
    玉柯给秦依然指了西北边的断崖,事不宜迟,两个人就此分别。
    秦依然掉头就往西北断崖方向跑,玉柯穿着沧苒的服饰,抬头瞧着那出双入对的野鹤,心里有些说不出所以然。
    没有悲伤,也没有很快乐。她甚至有些觉得,她与秦依然其实是同病相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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