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生香

莫念悠步态从容的想那个人走去。“小娘子，是这家店的店主么？”那人抬起头淡笑的望着。
    “正是小女子，公子有什么想吃的么？只要菜单上有的，咱家都会认真的去做。”莫念悠浅笑的点头说道。
    汉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公子这个称呼不敢当，小娘子唤我一刀就好。”然后一声不吭的继续翻阅着菜谱。
    海子一直死死地盯着，正准备要出面将人赶出去的时候。他瞧见莫念悠淡笑的摇着头，示意无碍。人与人直接相处或者真有磁场，此刻莫念悠感受到，这位一刀并没有恶意。所以也就耐心等待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呵呵，好气度啊！小娘子果然是店主。”那人半响后终于发出爽朗的笑声。“敢问一句，这些菜单的菜谱都是谁拟定？”
    莫念悠拱着身子福揖道，“正是小女子，请问一刀师傅有何见教？”
    一刀抚弄着有些凌乱的胡渣，眼眸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小娘子好才品！如此菜谱，实在不是一般韶年可以做到的事情。”
    “一刀师傅谬赞。小女子不才，甚爱茶经，又偏爱膳食养生之道，如此才定下这样茶谱。世上的事情原本也没有那么艰难，只是有心和没有心而已。何况这个茶谱在行家人看来，其实算不上什么。”莫念悠神情淡定的说道。
    “敢问娘子，出自哪家名门？”一刀目光慎重的问道。
    莫念悠莞尔一笑，“小女子出生寻常百姓家。家父认为女子非无才便是有德，因此有请先生教导小女子识字。一刀师傅称呼小女子，小字‘蔚然’即可。”
    “蔚然娘子，可愿意借你的厨房与一刀一用？”一刀师傅抱拳的问道。
    “一刀师傅，请便。”莫念悠看着目光坦诚的汉子，毫不犹豫的就应下。又转身对笑着对茶香说，“你带一刀师傅去厨房吧！让顺婶配合一下。”
    海子看着那个一刀迈着大步，往厨房走去的背影，满脸疑惑不解，“娘子，为何让那人进咱家的厨房。这人心莫测的啊！”
    “海子叔，咱们等等也无妨。这人也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要说呢？”莫念悠淡然一笑道。
    昏黄的余霞渐渐消散，夜幕正是拉开序幕。茶香赶紧将店铺都点上油灯，小小灯芯吱吱发出声响，橘色的火光静静的照亮着厅堂。
    这时候汉子端出一道龙井虾仁，一道香片蒸鱼和陈茗粥。不论色泽和香味都是莫念悠和顺婶无法比拟的水准。特别是陈茗粥的四溢的淡淡清香和粳米的淳香，让莫念悠有一丝错觉的以为自己此刻是立在茶园。
    “请蔚然娘子试一试味道如何？看看和你心目中的茶膳有没有相似的地方？”一刀淡笑的说着。
    莫念悠点头会意着，细细的品尝一口陈茗粥，再尝了一口虾仁。“一刀师傅，你有什么要求么？”
    一刀带着探究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莫念悠。“蔚然小娘子，你不觉得天然居需要一个好的大厨么？”
    “茶香，海子叔你们也尝尝味道如何？”莫念悠将盘子轻轻的移到，他们的面前，示意让二人动箸试试味道。
    “这个虾肉很鲜滑，龙井茶的香气恰如其分的融入。”茶香面上露出惊讶之色的说道。海子品尝一口粥，淡淡的说道，“夫人很适合陈茗粥，这个带回家宅吧！”
    “一刀师傅，你还是说说你做这个想做什么吧！”茶香看着主子不动神色的样子，思忖一下后，冷冰冰的看着，“我家娘子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你想耍什么心眼么？”
    一刀这时候有些错愕的看着三人。“我做的味道和茶膳的风味不一样么？还是做的不好吃么？”看见三人都墨言不语，嘲讽的笑道，“今日原本见蔚然娘子的一番言辞，以为是位妙人。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人。”
    “咚。”海子直接给一刀一拳，这一拳锤的一刀的嘴角明显划出一道血痕。“放肆，我家娘子是你可以评价的啊！刚才咱瞧着你是客人，没多言语。这会儿可就不好那么客气了！”
    这时的天色完全阴沉，一轮皎洁的明月发出柔光，照耀着市集的小道上。“人活在世俗，自然是俗人。一刀师傅，我家店庙小是请不起大神。你可明白？”莫念悠凝视着屋外的月光，淡然一笑。
    “蔚然娘子，你是担忧工钱么？一刀是孤家寡人，没有顾家之忧。只要有地方歇息，一口饭吃就成。”
    几个一直在打扫的丫头，听见这话头都露出停滞动作。“一刀师傅，你这是骗谁呢？我家娘子就常说‘天下没有没费的宴席，’如果占人的便宜一定会失去自己更多宝贵的东西。”茶心直瞪瞪的望着一刀。
    “诸位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么？”一刀这一询问，语气很是平静，却饱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一时间厅堂的人都停下手中忙活的事情，整个天然居的四周显得异常的宁静。
    “十年前，我从家乡流浪出来，一路上遭受不少人的白眼和唾骂。在一个小镇，被好心的掌柜收留在店铺里打杂。每日掌柜都将剩下的食材，做成混饭给我们食用。各种素菜混合在一起，不知道为何就是那么的和谐、美味！这个店铺渐渐让我感到很安定。
    那一日，掌柜身体不舒服就提早离开。夜幕开始深沉的时候，屋外下起一场大雨。我正要关店门的时候，看见立在屋檐下一女童，眼神无助的望着。我就问她，‘是不是饿着？’她有些怯懦的迟疑一下后，使劲的点头。
    于是我将她带入店内。然后我找出店内剩余的食材，不断回忆着掌柜是如何去做这混饭。那时候是第一次认真的做吃食，有些紧张，手上还被油花溅上。最后那个女童回我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很好味。’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自己做的东西，一定要温暖吃食人的心，也可以使得每一位吃的人都露出幸福的微笑。”一刀师傅带着平和的满足感，沉着的叙述着故事。
    “很好味么？”莫念悠嘀咕一声，思忖半响道，“一刀师傅每月月钱二俩银子，吃就随着店里，居住就随小五一起在店里吧！你觉得如何？”
    一刀师傅淡笑的点头说道，“行，蔚然娘子还有其他吩咐么？”
    “你的过往毕竟我不知晓，请写个十年身契约书吧！咱们到知县衙门，去过一到手续。”莫念悠淡淡的说道。
    “蔚然娘子，是不信任在下么？”一刀疑惑不解的问道，“如此说来，蔚然娘子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出生。”
    莫念悠冷冰冰的回答，“我出自哪家与你何干？一刀师傅，要说信任这个话咱们现在还说不上。这世道有很多人会说故事，可人心却是最难测。今日午间的事情已经提醒我一次，所以我是不允许不该流传的东西流传出去。”
    “蔚然娘子，好气势的啊！如此，小人若是不愿意这个契约呢？”一刀直愣愣的望着。
    莫念悠冷笑一下，指着屋外摊手道，“一刀师傅，门在那儿，不送！”
    一刀望着莫念悠有点茫然，这个小娘子午间时的笑容宛如仙子，思索深沉时如迷眼，这时的目光又冰冷如霜。如此变幻莫测，实在不敢小看她的心思。“劳烦，拿纸笔来吧！既然需要娘子需要绝对的信任，那么咱就契约死契吧！”这一语毕，厅堂内出来莫念悠外，其余的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海子叔，以后一刀师傅的事情就有老你多费心。契约的主家就写李蔚然吧！”莫念悠淡淡的吩咐道。
    “是，小人明白。”海子郑重的应着，又转头对一刀说道，“一刀师傅，莫要见怪。咱家这里女眷多，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和咱说就好。”
    一身黑衣瘦小的汉子，鞠了一躬，憨憨笑道，“一刀师傅，我是小五。以后有啥事情就请吩咐我吧！”
    茶香恭谨的福身道，“娘子，咱们赶紧回家宅吧！夫人和少爷们肯定等着咱们呢？”
    在月光和灯笼烛火的照耀下，莫念悠大步流星的朝李氏的梅苑走去。一直守在屋门，凝视着二门动静的莫文昊。他一瞧见动静就激动的说道，“母亲，是念儿姐姐回来了。”
    莫文诚听见动静，也放下手中的点心，欢喜的朝门外跑去。“念儿姐姐，文诚好想念你的啊！姐姐，累不累？诚儿给你揉揉。”
    “诚哥儿乖，姐姐没事。你和母亲都吃晚饭么？”莫念悠浅浅一笑温和的说道。
    春兰也疾步都出来，“老爷，夫人都等着娘子，诚少爷也说要等着念儿娘子回来一起用饭。”
    莫念悠迈着小碎步走入花厅，恭敬的福身道，“念儿回来迟，让父亲，母亲大人久等。”
    李氏慈爱的抚摸着，日渐消瘦的闺女，“好孩子，你平安的回来就好。爹娘，也就期盼着你安顺。”
    “母亲，怎么不先吃东西呢？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可一定要顾念好的啊！”莫念悠撒娇的说道。
    李氏拍了一下莫念悠的手，会意一笑，“你放心，刚才我和诚哥儿都吃了一些点心，最近我都有好好吃东西。”然后朝莫荣华看了一眼，“念儿，你爹爹有话问你。”
    “念儿，下午那个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莫荣华神色淡然的说道。
    莫念悠不解的看着老爹，又奇异的看想李氏，咬着嘴唇说道，“念儿，不是很明了爹爹的意思？”
    李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莫念悠，“小猴子，今日天然居试营业我是有派人去瞧着店面，我可是比你爹爹先知道这件事情。”
    文昊听出话题中的苗头不对，神色肃穆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开店有人欺负你？今日出了什么事情么？”文诚一听见‘欺负’二字，就撅着小嘴，泪眼汪汪的望着莫念悠。
    莫念悠瞧着一家人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今日的事情，其实真不算什么？哪家店的成功，必定是要经过不少风雨。何况也只是个无赖说咱吃的东西不新鲜而已。”
    “念儿，你是莫氏家主的嫡亲孙女，也是茶州知县的女儿。这样的出身，做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被无赖欺负。你可明白？”莫荣华沉着的说着。
    “父亲，念儿不是故作清高之人，不会特意选择绕远路而前行。可是也不愿意背着知县女儿的名头去得到自己想成就。念儿明白，只有让自己更强大，才可以成为父亲的后盾，才可以守护家宅。因为我是莫氏女子。”莫念悠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
    莫荣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笑的说道，“好，莫氏女子。如此看来，是为父小瞧的我的念儿。”转头有看向庶子，“儿啊！你们也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充实自己才可以守护好你们的母亲和姐姐。”
    文昊和文诚二人目光坚定的点着头。“女儿，还有一事想求父亲成全。于先生曾与小字‘蔚然’于念儿，从即日起天然居的主子，就是李蔚然可否？”
    “李蔚然？”莫荣华和李氏都是惊讶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