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晨曦

“茹熙，起来，吃点东西，你不能一直这样！”
    明哲把晚饭端进卧室，放在床头，资茹熙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不吃不喝不说话。
    “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难道要把自己饿死？”齐明哲直接把被子蛮横地掀开了，“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有什么我能做的，我……”
    “出去好么？让我一个人呆着！”茹熙把被子抢回来，眼泪又下来了。要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她也就不哭了，可偏偏明哲在身边的时候，她就那么想要哭，想要狠狠地哭。
    “茹熙你给我起来！”齐明哲吼了一句，站起来，一把将被子整个抽掉了，扔在地上。
    “你做什么！I told you just leave me alone why don’t you just listen？”茹熙气得一把将床头放着一碗细挂面划到地上，混唐的面汤溅在明哲的腿上，疼得他叫出了声，不过很快闭了嘴，喘着粗气，慢慢走进浴室把裤腿卷起来，用凉水不断地冲洗。
    资茹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想要叫他，问问他伤得中不中，可是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口了。
    她咬着嘴唇，看着地上那晚打翻的挂面，俯身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开，想把烫伤药找出来。
    齐明哲出来之后换了一条裤子，之后去拿拖把，对着地上的一滩面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好。
    资茹熙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一时心急，大叫到：“诶呀，去厕所拿卷纸先把面条扫进碗里，然后用纸把面汤吸干净，统统放进保鲜袋扎进扔进垃圾桶，然后再用拖把拖，笨死了！叫你平时不干活！”
    明哲叹口气，抬眼不甘心地说了句：“你行你赶紧好了你来啊！”然后跑去厕所拿卷纸。
    “等等！先过来，看看烫伤没有。”茹熙把头撇向一边，不远看他，朝他招招手，一边用手背把脸上的泪痕抹干净。
    明哲见她这样，暗自在心里笑着，他不能当着她面笑出来，不然茹熙一定又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要为难闹情绪的女人是明哲少给自己找麻烦的黄金法则。
    “有点红而已，刚才已经用凉水冲过了。”明哲把脚翘在床上，卷起裤腿。
    资茹熙撅着嘴仔细看了看，用棉签沾着一点烫伤药膏给他小心地抹上去，道：“现在没事，等会出了水泡，睡觉碰到，疼醒过来！”
    她一边吹一边小心地抹匀了，忽然抬起头来，发现明哲俯身，正很近很近地看着自己。
    他伸手扳住她的下巴，一下子把唇轻轻贴上去了，在她浑身颤抖，眼泪又快要下来的时候，问她：“去做手术吧，又不是说一定不行，去做手术吧，把碎骨头取出来，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还不信我么？”
    茹熙被他一说，眼泪霎时又掉下来了，她把头转到一边去，不停地吸着鼻子，好像很努力去不让自己哭那样。
    “咱们生个宝宝，然后安安稳稳好好过日子。”他追着她的脸，把头偏过去，像是哄孩子那般，带着性感的鼻音，“嗯？”了一声。
    “要生你自己生！谁给你生！”
    “别哭了，好不好，这几天自己也差不多想通了对不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管怎样，害的好好活下去是不是？”
    “哼！就你懂道理！死过一回的人是我！”
    “茹熙，你看着我，”齐明哲突然有一次扶住她的双肩，神情十分郑重其事，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十年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么？还记得么？我也是死过一会的人，和你一样，还记得那道伤口么？”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根上，资茹熙不强了，她顺从地被他牵着，眼泪再一次雾了眸子。
    那道伤口，十年前的伤口，成为了今天的齐明哲的一部分的那个过去，她还记得呢！
    记得那天在日本，在东京，明哲第一次跟她提起他自己的过去，他心里的没法愈合的疤。
    “茹熙，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它们在疼了……再疼的伤口，以后都会被慢慢忘记，它们在被你遗忘的角落里慢慢愈合。现在害怕、现在还疼得要命，都不用紧，只要你还好好活着的话，总有一天会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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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茹熙穿着蓝色的病人手术专用服，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急急往手术室推。
    路过大厅时，她看了一眼钟，还有半个钟头呢，要这么着急么！刚才明哲说要出去帮她买一瓶酸奶来着，还没回来呢！
    明哲不再旁边，她心里觉得极其不踏实，拉住护士的手问：“能不能等一会？我想等我先生回来在进去。”
    护士并不停下来，脸被罩在口罩之后，看都看不见，让人更害怕。
    “小姐，手术都准备好了，我们要提前进去，还要麻醉什么的准备要做。”
    麻醉？
    “局部麻醉还是全麻啊？”
    护士眼睛笑得弯弯的：“放心，你用不着全麻的。”
    茹熙为难地把手指按在病床铁栏杆上一个凸起的油漆编号上徘徊了半天，最后跟护士请求到：“能不能给我全麻？我怕血，怕血腥的问道，还讨厌无影灯，听到器械那些乒乒乓乓的声音我肯定会发狂的。”
    在病房的时候已经听傍边的某大妈描述过了恐怖的手术过程：能看到自己血淋淋的骨头，还有电钻啦、敲钉子时候的声音，然后灯光刺眼得严明，打在绿油油的手术服上，一片绿光，医生还一声不吭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让人心慌的声音来，反正简直堪比阴曹地府了。
    “不行！别人还害怕全麻呢，你真是，听说你还是飞行员呢，怎么胆子怎么小？”
    茹熙闭嘴，在心里狠狠哼了一下，肿么啦？你鄙视飞行员？飞行员就不能怕手术室啦？开玩笑，咱们只不过就是身体健康一点、脑袋好使一点的技术操作员罢了，七情六欲都有好吧？又不是自动机器人！
    可是病床忽然在链接医院两栋大楼的钢架全玻璃的搭桥走廊上停住了。
    资茹熙正纳闷呢，护士小姐似乎是笑着把院内用手机递到茹熙耳边，里面传来齐明哲的声音：“茹熙，看左边！”
    军区第二医院离海边并不愿，从这里正好能见到沙滩。
    突然一个白点出现在海平线上，渐渐飞进之后，才发现是那种空军训练用的喷气式小飞机，那飞机在空中绕了几个圈之后，突然从尾部分出粉红色的尾气，在空中兜了两圈，先画出爱心的左半边，接着又兜了一圈，画出爱心的右半边，最后在中心处画出一个Z字来。
    电话里的他在她耳边呢喃说：“放心进去，我做你一辈子空港！”